第176章 天燈

“哀家也不想如此, 可永寧被嚇壞了,那嬤嬤宮女,回來之後都病倒了, 還有兩個小太監夜裏當值的時候,說看到不幹凈的東西了……”

太後靠在軟枕上, 眉眼略顯病容,嘆著氣道:“哀家回來後,身上也有些不好, 整夜的睡不著覺,昨日聽說永寧病的更重了, 玥兒也有些不舒泰, 便幹脆叫欽天監的術士做了場法事, 好歹安安大家的心。”

秦纓聞言心內沉甸甸的, “公主眼下如何了?前晚她在梅林中迷路,我正好遇見了她,還答應送她天燈, 昨日我與府中下人一齊做了十多個,今日是來給她送燈的。”

太後有些意外,“她就是鬧著放天燈, 才被嬤嬤們帶去未央池的, 她對你倒是能說上兩句話,旁人問她什麽, 她都不愛吱聲的,她回來先是發熱不退, 後來又一直昏睡不醒, 期間還一直夢魘,把她母妃急壞了, 太醫一直守著,今早上才清醒過來。”

秦纓蹙眉,“那是真的被嚇狠了。”

太後嘆氣:“誰說不是,偏偏那天晚上拘不住,要出去放燈,本讓去禦花園放,可她聽說未央池熱鬧,便央求著要去那邊,她自小體弱,她母妃又管的嚴,平日不許離開長信宮半步,此番好容易軟一回心腸,竟出了事。”

太後搖了搖頭,又看了眼外頭天色,“小孩子始終是愛玩的天性,拘束的狠了,反容易壞事,你既來了,待會子去德妃宮裏陪她說會兒話,這孩子平日裏也就幾個宮婢陪著她,也實在叫人心疼。”

秦纓正有此意,又道:“前夜未央池所查,您都知道了?”

太後唏噓不已,“自然知道了,那位趙參軍很得陛下看重,此番出了意外,令陛下大怒,已經斥責了鄭欽和崔慕之,怪他們未曾做好防衛,還有那修建攬月樓的工部主事,也被一並責罰了,好好的賞雪宴,卻折了一個將才,實在是背運……”

太後說著,透過半掩的窗欞朝外看,寒光雪色裏,一張明黃朱砂咒符正貼在窗檐下,她又道:“這事越想越叫人覺得邪門,好端端的,趙參軍竟爬上了攬月樓四樓去,等蒙禮他們一走,那千華堂的東西絕不能留。”

太後都如此忌諱,秦纓也了然宮中詭異從何而來,她心知開解無用,便問道:“南詔使團打算何時離京?”

太後搖頭道:“他們起初說至多只留月余,如今已入隆冬,卻還未提過告辭之事,前朝只答允他們治水之法,蒙禮還不死心呢,再加上阿月的婚事未定,只怕至少還要留上半個月,這些異族人,真是邪乎的緊。”

秦纓便問:“阿月當真要留在京城?”

太後牽唇,眼底卻是冷的,“她父親是南詔最會打仗的王爺,這幾年,讓西羌都安分了不少,把她留下,對咱們自然多有利處,只不過她到底是異族之女,位份上不好定奪,皇帝拿不定主意呢。”

屋子裏燒著炭火,聽太後嗓子啞了,秦纓便奉了一盞茶給她,太後抿了兩口,瞧秦纓的目光更慈愛了些,“你瞧她那性子,也不似能做太子正妃的人吧?”

秦纓失笑,“確是不夠穩重。”

太後又語氣微深道:“皇帝說阿月性情直爽,雖願留在大周,但不忍強令指婚,因此想探探阿月的心意,也不知阿月到底喜歡哪個呢……”

秦纓本當個閑語聽著,此言落定,心底閃過了一絲狐疑,兩國聯姻非同小可,阿依月身後是南詔,自己那皇帝舅舅,怎還要探阿月的心思?

疑惑一閃而逝,秦纓很快明白過來,貞元帝最終將皇位傳給了五皇子李玥,這足以證明,無論如今他在朝政上多器重二皇子李琨,但在他心底,信任且疼愛的,到底還是五皇子李玥,眼下若將聯姻之事放於朝堂爭論,李玥勝算不大,因此,他幹脆將選擇權交給阿依月,以此來平息幾方爭執。

秦纓想到那夜聽到的,遲疑道:“憑阿月的性子,若真問她,她卻說誰都不喜歡呢?如此可會放棄聯姻?”

太後聽得笑起來,“那倒也不會如此由著她。”

秦纓心緒復雜起來,只能道:“那蒙禮您也看見了,不像對大周忠順之人,他們把阿依月留在大周,以後若生了什麽事端,他們可會顧忌阿月嗎?”

“他們不會,但阿月的父親的會——”

太後語氣沉定,又拍了拍秦纓手背,“哀家瞧出來了,你是覺得阿月獨自嫁來大周,還可能誰都不喜歡,屆時離家萬裏,又無家族在跟前支持,定是個可憐人。”

秦纓扯了扯唇角,“是看陛下存了體恤之心,才令我想到了此處。”

太後眼底閃過一絲嘲弄,又拉著秦纓的手道:“皇帝有皇帝的考量,我看你與阿月也能說上話,便令她沉穩些吧,她到底是南詔公主,平日裏,便是哀家也只能縱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