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7章 揭發

秦纓一語似平地驚雷, 嚇得哀樂驟斷,眾人失聲,縞素靈幡似雪的院子裏, 一時靜得落針可聞。

好半晌,謝正襄才結巴道:“縣、縣主說什麽?我父親不是暴病而亡, 而是被人害死,被人害死就算了,殺人兇手的證據還在我父親肚腑之中?”

秦纓點頭, “不錯。”

聽見這二字,張口結舌的親族賓客們才確定適才並未聽錯, 他們驚駭難當, 或是面面相覷難以置信, 或是望著謝正襄幾人交頭接耳起來。

謝正襄怎麽也沒想到, 好好的喪事,被謝清菡打斷就算了,如今秦纓也橫插一腳, 他苦笑道:“縣主,我父親是暴病而亡,這一點大夫已經確認過了, 還有什麽殺人證據, 更是無稽之談。”

他耐著性子道:“我知道縣主被陛下欽封禦前司案使,但我父親之死, 就是晚間受了氣,半夜病發走了而已, 根本不是什麽人命案子, 您身份尊貴,能來喪禮我感激不盡, 可莫要如此捉弄我們了。”

謝正襄說完去看謝星闌,“星闌,你快勸勸縣主——”

謝氏雖人丁興旺,可真能與秦纓說上話的,也就只有謝星闌,眾目睽睽之下,謝星闌看著秦纓溫聲問:“你發現了什麽?”

見謝星闌毫無攔阻之意,謝正襄不由眉頭大皺,便聽秦纓道:“老太爺之死是人為緣故,若就此封棺下葬,他便真是含冤莫白。”

此言一出,宋啟智也上前來,他身為江州刺史,若有命案,自不能坐視不管,“縣主,老太爺的死因大夫看過,何來人為緣故?”

秦纓掃了眼院中眾人,看著謝正襄道:“此事關乎你們府上眾多私隱,內情亦繁復,難以一言蔽之,只怕要借一步說話。”

謝正襄微愣,“我們府上……”

院內賓客仆從百人,若謝文舜之死真有古怪,自不能當著如此多人直言,但謝正襄思來想去,都不信謝文舜是被人謀害。

他正猶豫,一個身形富態的華服男子忽然道:“請縣主直言吧,早聽聞縣主禦前司案使之銜,乃是整個大周女子獨一份,再加上四公子身居金吾衛將軍之位,這是不是命案,自是看你們明斷,我們同為謝氏宗親,也想聽聽這樁公案。”

人群中有人接言,“可不是,宋大人也在呢,老太爺此番暴病而亡,都說是被菡兒氣的,可若其實是被旁人所害,那怎能平白誣賴個小姑娘?”

“是啊,若真有隱情,那老太爺也死得冤枉啊。”

今日來的謝氏宗親人多,卻並非人人都與謝正襄交好,或真好奇,或為看好戲,都想讓秦纓當著眾人直言,這時,又有一老者道:“老三啊,莫非你府上真有什麽見不得人之事?老太爺之死若真有古怪,那我們這些族叔可不答應。”

謝正襄本難決斷,一聽此言頓時來了氣性,“縣主,若我父親之死真有疑問,還請縣主直言,反正我們府中皆問心無愧,父親掌家多年,對小輩們從來寬厚親善,便是菡兒數次忤逆尊長,他都未曾懲罰她,又有誰會去害他?”

生了如此變故,也無人要將謝清菡拖走了,見謝正襄還在斥責自己,謝清菡對秦纓道:“縣主,如今人人都說是我氣死了祖父,若他真是被旁人所害,還請縣主還我一個清白!讓大家看看,到底誰才是這家裏黑心爛腸之人!”

謝正襄冷笑一聲盯著秦纓,這時謝星麒在他身後道:“父親,若耽誤了吉時——”

謝正襄頭也不回道:“耽誤便耽誤了,事到如今,必須把話說清楚,不然還讓別人以為我心裏有鬼,要害自己父親!縣主,您今日不把話說明白還不行了!”

謝星闌憐憫地看了謝正襄一眼,又對面沉如水的秦纓道:“你直言便好,老太爺若真是被害死,正該讓內情曝於光天化日之下。”

秦纓不禁搖頭,“罷了,既如此,那便在此說個明白吧。”

她看向謝正襄,“你問的不錯,你父親掌家多年,底下仆從對他只有敬畏,怎敢謀害他?而他對小輩們,尤其對你兩個兒子萬分疼愛,只恨不得將一切榮華富貴交給他們才好,他們又如何狠得下心?而你兩個女兒,雖不喜林氏,卻絕不敢對祖父生加害之心,這滿府上下看著其樂融融,誰會對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家動殺心?”

秦纓眼底閃過嘲弄,“我們剛到江州那夜,前來祭拜謝文舜時,便看到他口吐黑血,彼時只當他暴病而亡,臟腑破裂才吐了黑血,在今日之前,我亦未想過他真是被人謀害致死,直到剛才,我知道謝文舜在初二下午曾去過隔壁府上,還與一個送廚余的小廝撞在了一起,他當時生氣極了,後來被謝承接走。”

謝承正在送葬隊伍之中,聽聞此言,頓往前走了兩步,秦纓目光一轉找到他,盯著他問道:“謝承,你可記得當日之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