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五十八章 肥雞(第2/4頁)

‘也是難為這家夥了,這種苦辦法都想的到。’

他心下意興闌珊的輕嘆了一聲,沉聲說道:“什麽死不死的,催促君王立儲,本就是爾等身為臣子的職責與權利,不過此事……”

說到這裏,他不禁苦笑了一聲,暗道韓非就是韓非,不出手則已,一出手就往他心窩子上捅:“兩位公子尚且年幼、秉性未定,現在就議立儲之事未免為時過早,不如押後,待兩位公子及冠後再議如何?”

他的語速漸漸放緩,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幾分請求之意。

韓非卻猛地擡起頭來,寸步不讓的大聲回應道:“陛下,兩位公子已經十五歲了,臣嘗聞,陛下年方十五時,已提七千甲士克揚州屠睢十五萬黃巾軍於蒙城,有道是虎父無犬子,兩位公子乃陛下之骨血,豈能以等閑懵懂少年郎視之,再者說,朝廷立儲,本就是為國朝培養下一任人皇,十五歲正是入朝與諸位臣工學習如何治國的好時候!”

這一通輸出之兇猛,連一旁的範增見了都直咽唾沫,腳下微不可查的又往後挪了幾步,心下打定主意,以後還是少與這匹夫一般見識……橫的怕愣的,愣的怕不要命的啊!

陳勝二指敲擊著案幾,面色漸漸陰沉下來:“我能理解你的立場……但你可曾想過,你的做法置我父子三人之父子情於何地?”

韓非面色如常的揖手道:“這一盤,若是下臣險勝,兩位公子高興且來不及。”

陳勝:“若是我勝呢?”

韓非偏了偏頭,似乎是在詫異的看著他:“陛下都勝了,還在乎兩位公子如何看待這點小事?”

陳勝定定的俯視著他,眉眼深處漸漸浮起深重的疲憊之色:“你這又是何苦呢?”

韓非似乎猜到了他的選擇,坦然的輕聲道:“下臣為修訂律法條文,常參悟人性,越參悟人性,就越覺人性不可靠、道德不足依!”

陳勝:“那我憑什麽值得依靠?”

韓非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,淡淡的笑了笑,輕聲道:“天下人一致肯定的事,下臣哪有資格去審視。”

“你啊你……”

陳勝只手揉著太陽穴,疲憊的合上了雙眼,沉聲一句一頓道:“禦史大夫韓非,大漢律法之父,一生修訂律法二十四部……功在社稷、利在千秋,今光榮致仕、頤養天年,國朝感念其勞苦功高,特贈觀瀾閣為府、一應俸祿供給不減,直至其百年之後,欽此!”

朝堂之中一片寂靜,百官反反復復的咀嚼著方才君臣博弈的過程、與眼前這個勁爆結果。

他們看不懂方才那個過程。

但卻都覺得,就算韓非犯了忌諱,也不應該是這個結果。

可轉念一想,這君臣二人都快撕破臉了,陛下都未對韓非說一句重話、出一句惡言。

連罷官的旨意,都盡是溢美之詞、表功之言,做官做到這個地步,還有什麽好追求的呢?

百官心下感慨之余,望著上方須發花白得跟個小老頭一樣、平日裏不多言不多語的七八年都沒發過威的人皇陛下,心頭又暗自警醒……人皇陛下那只是少年白而已,他可真不老啊!

連韓非這等門生故久遍及天下的肱骨重臣、法家亞聖,都是說削為平民就削為平民,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,若是換做旁人……

蒙毅最先回過神來,捏掌作揖道:“遵旨!”

陳勝晃眼一掃殿下那一雙雙閃爍的目光,以及面色平靜得塊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韓非,心頭大感煩躁的一揮大袖,起身道:“退朝,有要事自行前往偏殿晉見!”

他起身大步走下帝座,往大殿後方行去。

群臣連忙捏掌作揖:“恭送陛下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
大朝會散去之後,立馬便有一大群披堅執銳的王廷侍衛進殿,將韓非密不透風的圍在中間,雖未對韓非動手,卻也不允百官上前與之攀談。

百官見狀,只能嘆息著魚貫離開晏清殿……死氣沉沉的人群,全然沒了往日裏那股熱鬧、活躍的氣氛。

範增藏身於殿柱之後,待到群臣離去之後,他才走出來,渾然不顧王廷侍衛的阻攔大步走向韓非。

兩位王廷侍衛伸手攔住了他,為難的低聲道:“範公,莫要讓標下難做!”

“不讓你們難做,老夫只問幾句話就走……”

範增扒著兩名王廷侍衛的手臂,大聲向被王廷侍衛圍在中間的韓非喊道:“韓公,你與陛下到底是為何事爭執?”

外臣插手立儲之事,的確犯忌諱。

但要說陛下與韓非會為了立儲之事徹底撕破臉,打死反正他都不信。

雖然他也想不明白,人皇陛下為何會在立儲一事上,如此過激……

韓非調轉輪椅往殿門外行去,他一邊推動輪椅,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:“陛下在做他覺得正確的事,我也在做我覺得正確的事,我們誰都沒錯,只是我們做的事,沖突而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