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(第2/3頁)

拍門聲震響了樓道內的聲控燈,白熾光照耀下,屋外一片亮堂。

屋外是個男人。

確切地說,是個二十來歲的大男孩。穿著一件印有骷髏頭的T恤,牛仔褲破了好幾個洞,分辨不清是款式還是太寒磣,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,黑黑瘦瘦,五官平平。

看清拍門人的面孔,許芳菲眼神微變,回頭朝喬慧蘭用口型說了三個字:“許志傑。”

喬慧蘭臉色瞬間沉下幾分。

許志傑是許芳菲大伯的兒子,上完初中便輟學在家,好吃懶做,遊手好閑,一直沒找到份正經工作。還喜歡小偷小摸,進過好幾次派出所,氣得大伯把他轟出家門,幾乎斷絕父子關系,可憐大伯母放不下不爭氣的兒子,便省吃儉用任由他吸血。

對這位堂兄,許芳菲可謂是沒半點好感。

大伯夫婦年輕時在外務工,讓喬慧蘭幫著帶過許志傑,有一定感情。因此,許志傑時不時就會來找喬慧蘭要錢,以借之名,有借無還。

喬慧蘭沉默半晌,準備起身開門。

許芳菲握住喬慧蘭的手,望著喬慧蘭的眼睛,無聲抗議。

喬慧蘭安撫式地拍拍她胳膊,最終還是開了門。

“小媽。”看見喬慧蘭,許志傑撓撓頭,瞬間舔著臉擠出笑來,又看見旁邊的許芳菲,微怔:“喲,菲菲也在家呢?放暑假了吧?”

許芳菲根本不想和這堂兄搭腔,轉身回了臥室,趴桌上,悶悶聽著屋外許志傑和媽媽東拉西扯。

果然,又是來要錢。

“小媽,再借1000給我吧,或者500也行。我是真的走投無路,你再不幫我,我只有去跳樓。”

喬慧蘭最初拒絕了。

許志傑不死心,拽著喬慧蘭的胳膊一口一個小媽,軟磨硬泡,一哭二鬧,就差找根繩子表演原地去世。最後喬慧蘭實在沒辦法,從包裏摸出三百塊遞給他,嘆氣道:“阿傑,成天不是躲債,就是蹲派出所,這樣的日子你還想過多久?你小叔走得早,你妹妹又還在念書,全家就靠我那喪事街的紙錢鋪養活。小媽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,好好活出個人樣,別再給我們家添亂了。”

“知道知道,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。”許志傑把三百塊錢攥手裏,又往屋內瞟了眼,壓低聲道:“小媽,菲菲年紀小,又那麽漂亮,隨便找個有錢人,你享福的日子不就來了麽!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嘛呀?以後還不是便宜男人。”

喬慧蘭慪得差點吐血,直接把他轟出去:“滾滾滾,別再來了!”說完,啪一聲重重關上了大門。

許志傑切了聲,撣撣手上的三張鈔票,揣兜裏,哼著小曲兒下樓。

快到三樓時,忽然聞見空氣裏彌漫著絲絲煙草味。

許志傑步子慢下,下意識探首瞧了眼。

大概是因為天氣熱,三樓的某戶正敞著大門通風,周圍黑漆漆,一道高大人影懶懶散散倚著門框,指尖一點火星,忽明忽滅。

許志傑被那煙味熏得眯了下眼睛。

光線太暗,那人的五官迷蒙作一團,只余一副格外幹凈利落的身形輪廓線。他站在那兒,安安靜靜抽著一根煙,不知已經站了多久,看了多久,聽了多久。

許志傑平時找許芳菲母親要錢,都是去紙錢鋪,因為嫌喜旺街臟破,他很少來。

這裏的鄰居住戶,許志傑一個不認識,但就是無端覺得,這人不可招惹。

沒敢多看。許志傑捂好兜裏的三百塊,縮縮脖子飛快下了樓。

*

第二天,許芳菲早早起床,和喬慧蘭一同去鋪子裏幫忙。

紙錢鋪開在喪事一條街,這條破舊老街在淩城其實也出名,可惜不是什麽好名。畢竟是身後事生意,喪葬業,古往今來,哪朝哪代都不受歡迎,淩城人談及這一行、這條街,大多啐聲“晦氣”而已。

紙錢鋪店面不大,小小二十平,被各類祭祀用品滿滿占據。

鋪子裏空間太擁擠,紙房子又大,喬慧蘭糊房子通常都在店門外。她把所有工具圖紙擺出來,又從裏屋拿出兩個小板凳,往大門口一放,便同女兒一起忙活開。

喬慧蘭的這門手藝,是跟喜旺街9號的一個老街坊學的。

她糊紙房紙人從不用膠水,只用最傳統的漿糊,既環保,又貼得牢。因為價廉物美,紙品又沒有異味,喬慧蘭的紙錢鋪在喪事一條街上口碑不錯,有人問祭祀品,商戶們大多會推薦喬慧蘭的店。

上午沒生意,母女兩人認認真真趕了幾個小時工,一個剪裁,一個拼貼,小半天的時間便已經糊出大半個定制“四層大別墅”。

快中午時,喬慧蘭接到一個電話,是之前合作過的喪事一條龍公司打來的,說有個老人剛在醫院去世,家屬正在張羅後事,要喬慧蘭趕去幫忙搭靈堂。

顧不上吃飯,喬慧蘭忙顛顛便帶著東西出了門,留下許芳菲看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