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第2/3頁)

是那種白熾燈的光,慘淡又冰涼。

看來是有人搬進去了。

許芳菲擡起腦袋,望了眼防盜門的上端:斑駁的老墻上貼著一個深藍底色的舊門牌,數字是白色,3206。

許芳菲沒多想,很快便收回視線離去。

回到家,喬慧蘭照例在給半癱瘓的外公做按摩。聽見開門聲,喬慧蘭稍稍擡高音量,說道:“菲菲,飯菜在鍋裏,你自己熱一下。”

許芳菲在門口換好鞋,先放下書包跟外公媽媽打了招呼,接著便走進廚房。揭開鍋蓋一看,一個瓷盤子裏裝著幾大塊紅燒排骨和番茄炒蛋,米飯足足有她兩個拳頭那麽多。

許芳菲擰了擰燃氣灶,接觸不良,第一次沒擰開,第二次才把火打燃。

飯菜熱好的同時,喬慧蘭也揉著腰從外公的臥室裏出來了。

許芳菲轉過頭,注意到喬慧蘭的動作,微皺起眉:“媽,你腰疼又犯了?”

“今天有點累,歇會兒就好。”

“晚點我給你按按。”

“不用。”喬慧蘭擺擺手,用幹凈抹布包住滾燙的盤子飛快從鍋裏取出,端到桌上,“你先吃,看夠不夠,不夠冰箱裏還有。”

“夠了,我應該吃不完。”許芳菲拿起筷子坐下開吃。她悄悄把排骨撥開,夾起一塊番茄,忽然想起什麽,隨口道:“對了媽媽,我們樓下是有人搬來了嗎?”

喬慧蘭想了下,說:“三樓6號?好像是吧。”

許芳菲又問:“搬來的是年輕人嗎?”

喬慧蘭:“不知道,還沒看見過。你問這做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許芳菲埋頭吃飯,只在心裏小聲嘀咕:希望搬來的是個年輕人吧,最好還是個會修電燈的男孩子。這樣,她媽媽收鋪晚的時候就不用打手電筒了。

匆匆吃完米飯,許芳菲放下碗筷回房間寫作業。

喬慧蘭從廚房出來一看,皺起眉:“你剩這麽多排骨做什麽?”

“撐得吃不下了。”許芳菲笑,“明天你和外公吃。”

*

原本許芳菲並沒有在意樓下搬來人的事。直到這天半夜兩點鐘,她在迷迷糊糊間揉了揉眼睛,被一種奇怪又陌生的聲音吵醒。

9號院住的大多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子,年輕人幾乎沒有,因此住戶們沒有夜生活,都睡得很早。此時四下萬籟俱寂,正是這種安靜,使得那種聲音尤其的突兀和清晰——

男人的喘息聲,女人的呻吟聲,似極致的痛苦又似極致的歡愉,纏繞交錯在一起。

許芳菲茫然地看著天花板。

未經人事的女孩,並不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是什麽聲音。須臾光景,兩只尋歡的野貓忽然從窗台前竄過,速度飛快,伴隨著獸類發情期的嘶鳴,瞬間把許芳菲給嚇得回過了魂。

短短兩秒,一把火轟的點燃,把她從頭燒到了腳。

許芳菲漲紅了臉,飛快拉高棉被,整個人都藏進去,捂得嚴嚴實實。試圖將自己與那種難以啟齒的動靜給隔絕開。

聲音近而清楚,明顯來自她臥室的樓上或樓下。

樓上住的是兩個七十多歲的老人,老兩口只有一個女兒,在外地工作,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過……

3206?

許芳菲腦海中閃過那個破舊的門牌號,在被窩裏翻了個身,強迫自己不去聽,不去腦補,然後用力閉上了眼睛,邊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,邊催眠自己認真睡覺。

可是隱隱約約的,喘息、尖叫,淫詞,浪語,甚至還夾雜著木板床在劇烈搖晃下發出的聲音,吱嘎、吱嘎,沒有停歇,一陣接一陣。

從聽覺開始,燎原一般灼燒了許芳菲的所有感官。

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,蜷起來,用被子緊緊捂住了耳朵。

*

這之後,連續七天,許芳菲每天夜裏都會聽見樓下男女尋歡作樂的聲音。

有時二三十分鐘草草結束。

有時男人女人興致高,能斷斷續續酣戰上一兩個鐘頭。

許芳菲被動聽墻角的心態也在最初的震驚窘迫基礎上,多出了一絲好奇——她有點想知道,樓下究竟住了一個何方神聖,能每天上班打卡似的做那種事,日耕不輟,樂此不疲,精力未免好得太過分。

這日是周五,數學晚自習,數學老師為了把月考試卷評講完拖了會兒堂,放學已經將近九點。

許芳菲抱著一本厚教材,和一個順路的女同學同行回家。

街頭巷子裏聚集著幾個緬甸混子,吊兒郎當抽著煙,看見她們,男人們不懷好意地投來幾束猥瑣目光,又淫笑著交談幾句。

緬甸語,許芳菲聽不懂,也不想聽懂。

她拉著女同學加快了步子。

女同學名叫楊露,活潑陽光,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,一會兒這個明星隱婚啦,一會兒那個愛豆又塌房啦。

許芳菲性格乖巧樂觀,卻不怎麽善言辭,從頭到尾就只是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聽,偶爾被楊露誇張生動的表情給逗笑,輕輕笑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