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“人都走了,莫要瞧了,快嘗嘗這湯,這可是花嬤嬤五更天就讓人燉上的。”祝老夫人伸手探了探他額頭,催促道。

祝煊從門口收回視線,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,掩飾自己微微發燙的臉,伸手接過湯碗,“勞祖母掛念,是孫兒不孝。”

“不必與我說這些虛的,摸著是退熱了”,老夫人擺擺手,又悄聲問,“昨夜沈氏照料你可用心?”

其實,這話她問得多余,只自己孫子方才眼睛像是長在了那沈氏身上一般,便瞧的出來,小夫妻倆是生了些情愫的。

祝煊斂著眉眼,眼前閃過昨夜那人坐在他床邊吃蜜餞兒的模樣,後來被他哄上床榻相擁而眠的模樣,面色不改的‘嗯’了聲。

嘴裏的湯咽下,他又開口,“祖母,沈氏剛進府幾日,難免疏漏,祖母便莫要與她計較了,年關將近,母親那裏忙得厲害,讓她去幫幫母親可好?”

祝夫人站在一旁,面露詫異。

先前澄哥兒他娘在時,言行謹慎,內宅之事照料得妥帖,難有錯處,二郎也不插手內宅之事,夫妻倆相敬如賓。如今換作沈氏,雖也規矩,但到底是沒對二郎上心,母親昨夜說的話不無道理,但這會兒瞧來,二郎這是護上了?

老夫人有些吃味,瞪眼瞧著自己的乖孫,酸道:“這才幾日,你便替她說話了?昨夜那話我可是替你說的,轉過頭來,你倒是自己先心疼上了,反倒你祖母我成了惡人。”

祝煊想起方才喚她起床,直至他搬出了祖母,那人才醒神,便覺得祖母最後一句話說的沒差。

他汗顏道:“祖母和善,沈氏心裏是知道的。她初為人婦,身邊沒有血緣親人幫襯、疼惜,若是她沒顧及到什麽,或是做錯了什麽,還請祖母、母親提點一二,她膽子小,本就在後院謹小慎微,祖母便莫要再嚇她、訓斥她了。”

祝老夫人哼了聲,不覺得翻了個白眼兒,“就你是長了心肝兒的,不願與你說了,自己在這冷屋裏挨餓受凍吧,我與你母親就是多余來瞧你。”

她說罷,氣哼哼的起身,被女婢攙著走了。

祝夫人笑了聲,過去在椅子上坐下,眉眼溫和的瞧他,“你祖母心裏是知道的,她也盼著你與沈氏能和睦恩愛,早些給家裏添丁進口。昨夜她也是著了急,你幼時出痘,連著幾日發熱,太醫都是住在院兒裏的,幾次兇險,她不眠不休的照顧你,著實是被嚇到了。”

“昨夜那話,你祖母說過了便罷了,你寬慰沈氏幾句,莫要往心裏去,若是她樂意,便來幫襯我一二,這段時日,各個莊子上和鋪子裏的賬冊都送來了,好多活兒等著呢。”

“多謝母親,兒子記下了。”祝煊道。

話說過,祝夫人也不久待,起身道:“那你先歇著,你父親今早給你告了假,你也不必著急去上值,多歇歇,我回去了。”

“好,母親慢走。”祝煊點頭應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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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院兒,沈蘭溪縮成一團坐在榻上,眉頭擰著。

元寶以為她是難過昨夜受了斥責,一張圓嘟嘟的臉也不高興的皺著,蹲在榻前安慰道:“娘子不必難過,老夫人昨夜說得有失偏頗,郎君都那麽大的人了,哪裏不知道天冷添衣?明明是老夫人心疼孫子,這才怨怪娘子了。”

沈蘭溪掩唇哈了個哈欠,伸手點了下她腦袋,“撒氣是真,但話也說得不錯,我是沒進入角色。”

元寶不解,歪著腦袋瞧她,“角色是何意?”

沈蘭溪沒答,神神叨叨的碎碎念,“從前在沈家時,我是沈二娘,只要不闖禍惹事,跟著母親學好規矩,受先生教導識文斷字,我便能在沈家過得滋潤。”

“但如今,我多了幾個身份,為人婦,為人母,是祝家的少夫人,也祖母和母親的孫媳、兒媳。晨昏定省是孝道,這個我做到了。但是旁的,確如老夫人所說,沒有上心。”

元寶聽得認真,但也不是很懂,圓溜溜的眼睛裏盡是茫然。

“我雖是替沈蘭茹出嫁,但既是拿了錢財,便要做好這份事。小郎君既是住在老夫人院兒裏,那每逢十五初一,或是時節之日,送些東西過去便可,送書吧,能體現我督促他上進的心思。府裏中饋是母親管著,無需我操心,只要管好西院兒的賬冊便好。”

“重中之重,便是為人婦這一角色了,日後要多給祝煊送東西,吃食衣裳厚被子都要送,還得讓大張旗鼓一些,讓府中的人都知道,我這個做娘子的,是關切自家郎君的。這還不夠,每月西院兒的賬冊送來時,都要讓伺候在郎君身邊的人說說郎君近日都去了哪裏,做了什麽,一傳十十傳百的,都會知道我沈二娘恨不得把祝煊拴在褲腰帶上,這個角色我也就做完美了。”

沈蘭溪說罷,神采奕奕的擡頭,對自己的規劃十分滿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