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“早安,小遠。”

夏安遠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紀馳已經不在一旁了,燈沒開,窗簾只拉開細細一條縫,稀薄的光線從縫裏透進來,照不清屋裏的樣子,一切都如夢如幻。

他安靜地靠在床上好久,有一種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惘然。直到門鎖響了一聲,他要轉頭看過去,這麽一動,才感知到身體的酸軟無力。

黑暗中有人輕輕走進來,那人見到夏安遠時頓了頓腳步,先開了邊角的氛圍燈,給了幾秒適應光線的時間,然後再打開頂燈。

“醒了。”紀馳把給夏安遠準備的衣服和早餐都放到了旁邊。

夏安遠注視著他的動作,顯然,紀馳的衣服已經換過了,昨天那套昂貴的西裝不知道被他丟到哪裏,弄了那麽多痕跡上去,很有可能已經報廢。回想昨晚,大部分記憶其實已經模糊不清了,他只記得自己在昏睡之前看到紀馳的眉角,同紀馳的那身西裝一樣,也沾上透白的液體,在紀馳的動作下粘稠下滴。

太荒唐,也太逾矩。

“還有哪裏不舒服嗎?”紀馳到床邊坐下。

夏安遠還是盯著這張臉看,紀馳現在和昨晚其實並沒什麽不同,還是英俊、硬朗,叫他一看就心跳,叫他總會為他意亂情迷。他又想起來一點細節,想起他怎麽摁住他金貴的後腦勺,怎麽邊喘邊死命往最裏面去,想起紀馳從下面一擡眼看他時,黑沉到發紅的眼睛。

人沒追到手,他怎麽敢的。

夏安遠垂下眼睛搖搖頭,嗓子難免有些沙啞:“馳哥,對不起。”

紀馳看了他一會兒,用手背去探夏安遠的臉頰、額頭,“還覺得熱嗎?”他問。

不可能不熱,見到紀馳進門的那一刻他就覺得熱,但夏安遠分得清這種熱到底是藥物作用還是生理本能,於是他又搖搖頭,低聲說:“馳哥,我又給你添麻煩了……昨晚謝謝你。”

紀馳收回手,並沒對他的“對不起”“謝謝你”做任何回應,片刻後,他說:“現在十一點,我跟付向明打過招呼了,你今天在這裏休息就好,不用忙別的事情。起來吃點東西嗎,青菜粥。”

其實夏安遠沒有想吃東西的欲望,但紀馳這麽一說,他便掀開被子手軟腳軟地爬了起來,頭有一陣眩暈,他緩了緩,裸著身體從紀馳面前光腳走過去,先把衣服一件件穿上。紀馳準備的自然全是高級貨,夏安遠套上那件黑色的羊絨高領針織衫,把外套掛到衣架上,路過穿衣鏡時愣了愣,忽然想起這件衣服似乎紀馳也穿過。

他沒說什麽,坐到桌子前安安靜靜吃飯。清粥小菜,入口溫度剛剛好,夏安遠吃得很慢,他想,紀馳這人總是能將他體貼到細枝末節裏去,即使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系。

夏安遠垂眸淡淡笑了下,笑過以後又覺得好想哭。

自己究竟是怎麽忍心拋下他的。

“不好吃?”紀馳走到他旁邊,“你現在這個情況,吃清淡一點會舒服些。”

“好吃的。”夏安遠把剩下的粥都喝光,擡頭看著紀馳,半晌道,“不過沒有馳哥做的好吃。”

燈光從紀馳身後攏過來,將他整個人的輪廓都渡得好神聖。於是夏安遠根本移不開眼,盯著紀馳看得一眨不眨,換作從前的這種時候、這種姿勢,紀馳會笑著俯身親親他,或者將夏安遠摟到懷裏,在他腦袋上揉來揉去,但此刻,紀馳只是沒什麽表情地先一步移開視線。

他抽了張餐巾紙遞給夏安遠。

“我們聊聊吧。”

紀馳聲音總是很低沉,落到夏安遠的鼓膜,讓他有種被直擊靈魂的戰栗。

要宣判了嗎?

他想到這話他在紀馳生日那晚也跟紀馳說過,我們聊聊吧,而後事態一發不可控制。回想起來,或許那並不是夏安遠想跟紀馳聊的東西,只是無形中總有一把大手,用不容抗拒的力度在推著他走,他有意識要回頭,但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越推越遠,推到寒冰世界的盡頭。

夏安遠垂下眼,盯著桌面,視線邊緣,紀馳拉開椅子坐下來,在離他不遠的地方。

胸口深深起伏,夏安遠過了好久才問:“聊什麽?”

“聊聊你。”紀馳很平靜地說,“小遠,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嗎?”

夏安遠保持這個姿勢沒動。

見他不回應,紀馳繼續說:“那就我先說吧。”

“你一直都想離開我,這個事實我已經再明白不過了。你走之後我想了很久,想明白了一些你沒有說出口的原因。大概太愛一個人,總是想要比對方考慮得更多,卻從來不問對方真正需要的是什麽。你是這樣,我也是這樣。”

“一直以來我總是想著,為你搞定一切就好了,我們之間的任何阻礙我都可以為你清除掉,你只要開開心心做你想做的就好了,卻根本沒有想到,這種方式其實對你來說,很有可能是傷害、是壓力,很有可能你並不想要,所以我越這麽做,帶給你的傷害和壓力也就越大。想清楚這點之後我才明白,無論是小時候執意要跟你上同一所藝術大學,還是長大之後在你面前沖動地把我媽改稱阿姨,又或者是為了你放棄所有,跟家裏人反目成仇,這都是你不願意看到的,對嗎?換做是我,我也不願意看到你為了我這麽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