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一場暴力沉默的愛

迎接夏安遠這個吻的時候,紀馳並沒有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麽。

等到他跟他吻得好纏綿,反客為主,將夏安遠摟住,將他翻到沙發上坐著,再偶然睜眼看見夏安遠仍舊未動的那副神情時,他才被驚醒一般,突然頓住了動作。

即刻,他下意識想要離開,可似乎夏安遠早有防備,在紀馳要起身那刻前握住了他的手。

紀馳看著他不動,夏安遠也不動,他們安靜地對視,以曖昧又好冷漠的姿勢僵持著。

……

夏安遠仰著頭看紀馳,昏黃的光影落到他眼裏,難以照亮他眼尾暗紅的顏色。他睫毛動了動,在光下面忽閃,接著,手從紀馳的手腕往上摸,摸過他手臂隆起的肌肉,抱住他的肩。

紀馳見過夏安遠這幅神情。

他思緒忽然飄到少年時代,夏安遠剛成年的那個夜晚,也是這樣子,兩個人吃過飯,坐在陽台上喝冰鎮啤酒,喝著喝著,夏安遠就湊上來吻他。其實當時夏安遠很少有這樣主動親近紀馳的時候,於是當時自己驚喜得心臟都要蹦出來了,更別提後面,後面一整個永生難忘的夜晚。

他記得,那時候夏安遠嘴裏還有水果蛋糕的味道,嘗起來好香好甜,不像現在,煙草燃燒過後留在他唇間的味道,只有隱隱的苦澀,紀馳剛才沒能嘗出來,這一刻才泛上舌尖。

紀馳眸色忽然變得好深,是復雜的顏色,有什麽東西在撕扯他,要將他撕成兩半,裂痛的地方,一邊凍成冰,一面燃成火。

他整個人只是虛虛俯身在沙發上,要立刻離開很容易,但接下來夏安遠將紀馳摟得緊很多,貓兒似的吻他。吻得好勁,像要吃掉他,不想要放開他。

夏安遠閉上了眼睛。

這麽看他,能看到他睫毛在抖。鼻息狂亂交雜,熱氣轟然騰上來,可紀馳始終冷靜,他並不閉眼,漠然地,面無表情地,任夏安遠單方面吻得這樣沉浸。

其實他此刻感到恍惚,他怕一閉眼就是夏安遠說剛才那句話時的模樣。誰能想到他用這種方式也能傷人,可燈光從他的身後打過來,柔軟的,昏黃的,窗戶仍舊敞著,夏夜、晚風,外面還有遙遠的車流聲,一切又都那麽寧靜。

也許從最開始就是錯誤的,紀馳用錯了方法,於是苦果全部都要自己咽下。

連眼皮都在抖,而後,夏安遠終於感到累了,將頭用力埋到紀馳肩上,沉悶又緩慢地呼吸,似乎呼吸也是顫抖的,整個人都緊繃地顫栗起來。

紀馳想,這種顫抖自己再明白不過了,忍痛到要崩潰的時候,身體就是會像這樣不受控制地顫抖。他聽到夏安遠低沉的聲音裏也有這種隱忍的痛苦,會傳染的痛苦,痛得他光是這樣虛虛抱著他,心臟也像被他拿刀剖開一樣。

紀馳久久未動,他甚至連呼吸好像也沒有了。

……

夏安遠正要擡頭看他,身體卻忽地騰空——紀馳將他一把抱了起來。

心臟停了一拍,隨即瘋狂地跳動,這是失重時正常的生理反應,夏安遠沒有冒失地驚呼出聲,只是下意識夾緊了紀馳的腰,用手臂環住他。

像山一樣,紀馳好像一座沉默的高峰,湧動著巖漿的高峰,他用面對面的姿勢將夏安遠抱著往屋裏走,但不是臥室的方向,那裏太遠了,這個時候不需要求遠舍近。

夏安遠被摔進客廳的大沙發裏,緊接著,“噠”一聲,是金屬扣被按開的聲音,紀馳抽出來皮帶,……隨後,他俯身看著他,一手撐到沙發上,另一只手終於往他唇上落,反復、帶著泄憤的力氣。

他好像恨死那張嘴一樣。

於是一切都如夏安遠所願。

一場暴力沉默的愛。

到後來,都根本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麽。

夜真的好深,黑暗在喑啞地咆哮,冰冷的河床上,有兩只瀕死的野獸,像殺紅了眼,撕咬啃嚼,恨不得將對方連皮帶骨地咽下肚。但又有夜風把月光送進來,落在沙發的角落裏,靜謐的,柔和的,像在為什麽東西默哀,在一旁虔誠地落淚。

這是夏安遠想要的,他想要的,犟不過他,紀馳只能給他。

沒能到最後,夏安遠在中途睡著了,在他們前塵後世加起來也為數不多的經驗裏,這是第一次。紀馳知道他覺得累,他是身心俱疲才會半路失去意識昏睡過去。他把人抱回臥室,清理好,裹著毯子又抱回床上,折騰了小半天,夏安遠都沒醒。

等一切都安靜下來,紀馳把空調溫度調回26,輕輕坐到床邊,替夏安遠往裏掖了掖被角,目光落到夏安遠睡得似乎並不怎麽安穩的睡顏上,那雙形狀漂亮的眉變了形,眉頭蹙得死緊。

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,但這是擱置問題的最佳途徑。

他怎麽能不知道,夏安遠想用這樣的方式,粗暴蓋住一切舊的夢和痛,固執己見地想要擺正他們倆的關系,擺正在他觀念裏他倆應該各自占據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