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再也不來了麽?

兩個家境不凡的風雲人物一連消失了一個禮拜,足以在學校裏引起一場不小的漩渦。

猜什麽的都有,尤其是女生堆裏,但多半都不是什麽好事情。夏安遠隨隨便便路過陽台,都能聽上一耳朵。

他還是沒忍住去問了李家齊,但李家齊平時根本不怎麽混紀馳那個圈子,即使看在朋友的面子上,去幫夏安遠打聽了這事兒,也根本是一無所獲。

知道情況的人太少了,又或者說,知道的人,都出於某種原因,閉上了他們的嘴巴。

夏安遠每天聽著聽著課,目光就會不自覺地放到身旁的空位上。紀馳放假那天最後一節課在看的英文原版書,還躺在他書桌中央,夏安遠每一次進出座位,都避免碰到他書桌上的一切擺放陳列。他心裏很少有這種不安穩的情緒出現,但他此時陡生一種忐忑的預感——他害怕紀馳這一離開,就再也不會回到他們班上來。

他知道這些有錢人都瀟灑自由,說搬家就搬家,說出國就出國,一個離開,說不定就是一輩子再也不見。

夏安遠對分別沒有什麽概念。

從記事起他就一直在歷經分別。單身、窮苦的漂亮年輕女人,總在一個地方待不了太長時間,遑論她還帶著個拖油瓶似的小孩。一個又一個城市,一張又一張面孔,每一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遙遠陌生的他鄉,他哪能在頻繁的走走停停和迎來送往中,感受到什麽只會滋生在時光罅隙裏的情緒。

所以他總是離開得很果斷,那些想跟他成為朋友的同學,那些對他表達善意的鄰居,那些摸著他腦袋眼中充滿同情憐愛的老師,回憶起來,都變成搬家離開時車輪卷起來的漫天浮塵。

夏安遠就是卷起浮塵的那陣風。他從小孩時起就懂得怎麽保護自己,要想不讓自己受傷,就得做風,不偏愛,不眷戀,沒情感,才能在艱難的世界來去自由。

原來風也會有想要停留的地方嗎?

夏安遠伸手觸摸屬於紀馳的課桌,桌面冷硬光滑,儼然是個沉默的冰疙瘩,給不了他心裏想要的回答。

昏昏欲睡的課間十分鐘突然不同尋常起來,陳軍帶著個保鏢模樣的男人進了教室,指了指夏安遠的方向,所有人的視線也都隨著她的動作,匯聚到夏安遠的身上來。

夏安遠心跳突然加速,在胸膛裏響得震天,他緊巴巴地呼吸,嘴唇在這呼吸裏像被烈風擊拂,幹涸隙縫。

陳軍指了路,轉身抱著書離開,保鏢在眾人探尋的注視下,來到了紀馳的座位,不理夏安遠近乎呆愣的視線,俯下身來。

——他是來收拾東西的!

意識到這一點,夏安遠身形晃了一下,他手掌撐住課桌,世界失去控制般天旋地轉。生病?轉學?紀馳怎麽了?

人人都盯著教室的這個角落竊竊私語,夏安遠仿若一團劣質的塑泥,黏在座位上,被太陽烤得融動搖擺。他出聲不得,意識卻很清晰,分辨出來保鏢拿的都是紀馳看得最多的那幾本書。

再也不來了麽?

保鏢動作很快,全程沒有要搭理四周各種試探的意思,甚至連紀馳的同桌,他也沒有多分兩個眼神,裝好書就轉身離開。他一離開,討論聲就大起來,羅斌轉過頭晃著出神的夏安遠:“學神他不來了嗎?下周就得月考了吧……”

上課鈴準時響起,語文老師抱著保溫杯慢悠悠地進了教室,剛把教案往講台上一放,眼前就有一道黑影在全班的驚呼聲中竄過去,嚇得他差點沒閃著自己的老腰,他扶了扶眼睛,聽出了學生們口中的那個名字,“席遠?”他皺著眉,往紙上記了一筆,“下課的時候不去上廁所,上課鈴響了跑這麽著急?”

那道高大的身影很好找,夏安遠飛奔下樓的時候,他剛走到操場圍欄的位置,老遠聽到沖自己來的腳步聲,警惕地回頭。

“您好,”夏安遠按著胸口,氣喘籲籲,“我是…我是紀馳的同桌。”

保鏢點了個頭:“同學,什麽事?”

夏安遠盡全力不用嘴去呼吸,那樣看上去太過狼狽,他鼻息急促地,緩了好幾秒才回答:“紀馳同學他……不來上課了嗎?”

保鏢沒有要回答的意思,冷淡地看著夏安遠。

“是這樣,”夏安遠趕緊補充,“他還有點東西放在我這裏……”

“同學,直接給我就好了,我會轉交給少爺的。”保鏢仍舊點頭,氣勢不近人情。

聽到“少爺”兩個字,夏安遠愣了下,頓生一種世界都不真實的感覺。他輕聲道:“不在學校,是他的一些私人物品,”他捏緊拳,指甲深陷進肉裏,“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,您能告訴我他的手機號麽?我有點事情想跟他說。”

保鏢的眼神變了,那裏面有一種淩厲的審視,他這樣看著夏安遠,看這個面容清秀裹著寬大校服的少年,像要在他身上找尋什麽隱藏的信息。片刻後,他拿出手機,撥通電話:“少爺。”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夏安遠,“是,您有位同學說,找您有點事情。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