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

聽到電話裏的內容,江岌愣了一下,緩緩皺起了眉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你先過來殯儀館吧,”電話那頭說,“這件事需要當面跟你說。”

那邊掛斷了電話,江岌握著手機的那只手僵在半空,好半天沒什麽動作。

看著熄滅的手機屏幕,他只覺得不可思議。

派出所、殯儀館、江克遠的屍體……

什麽意思,江克遠死了?還是說,這只是一個詐騙電話?

一時之間,江岌竟不知該作何反應,直到秦青卓出聲叫了他的名字,他才回過神來。

他收起手機,吉他也忘了拿,轉身朝樓梯下面走。秦青卓將立在墻根的吉他拎起來,也跟在他身後下了樓。

剛剛這通電話不僅讓江岌愣了好一會兒,就連麻三和他的兩個跟班都被搞懵了,站在原地面面相覷。見江岌下了樓,三人也立刻擡腿跟了上去。

江岌的步子邁得很大,快步穿過一樓,走出了酒吧。

摩托車停放在酒吧側墻的墻根,他走過去,拿出鑰匙開了車鎖,握著扶手正要推車,卻沒有推動。他一低頭,發現摩托車的後輪被一根粗重的鐵鏈拴在了旁邊的管道上。

一準是麻三幹的,江岌煩躁地握著把手用力往外拉了一下,管道震了震,車身被牢牢鎖在上面,他低罵了一聲:“操。”

秦青卓跟了上來,掃了一眼摩托車的情況,當機立斷:“坐我的車走吧,你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騎車。”

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,江岌只能應下,跟秦青卓一起朝車子走過去。

麻三從酒吧跟出來,罵罵咧咧:“操,又耍的什麽陰招?你爹死了?以為死了就不用還錢了?我告訴你,他死了你照樣……”

他還沒罵完,黑色轎車已經快速駛出了紅麓斜街,一個轉彎甩尾過後便沒了蹤影,只留下了空氣中嗆鼻的汽車尾氣。

麻三一揮手:“走,開車跟上去,看看到底什麽情況。”

坐在車子後排,秦青卓有些擔憂地看向一旁的江岌。

江岌一直側過臉看向窗外,蹙起的眉頭和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焦慮。還有那兩只瘦長的手,因為交握得太過用力,薄薄的、泛白的皮膚看上去幾乎要被凸起的骨節穿透了。

秦青卓不知道江岌的父親在他人生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,江岌一向把自己的想法埋得很深,只言片語都不肯透露,所以他無從猜測剛剛這通電話到底給江岌帶來了怎樣的沖擊。

然而,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在得知父親的死訊後,總歸是不好受的。這種時刻似乎說什麽都顯得不合時宜,秦青卓擡起手,帶著安撫意味地拍了拍江岌的手臂。

江岌側過臉看了他一眼,秦青卓看見他清澈的眼白上在短短幾分鐘內已經浮出了明顯的血絲。

轉頭再次看向窗外時,江岌的手伸向兜裏,下意識地摸煙,沒摸到,他心底的煩躁更甚。

他這才想起來,這幾天自己根本就沒把煙帶在身上。

“趙叔,”他聽到秦青卓開了口,是對著司機說的,“你身上有沒有帶煙?”

秦青卓平日不抽煙,因此司機聽到這句話後先是愣了一下,但很快應了聲“有”,將車子停到路邊,往後排遞了煙和打火機。

秦青卓接過來,遞給了身旁的江岌。

司機忍不住朝那少年看了一眼——秦青卓不喜歡煙味兒,更不許別人在他車裏抽煙,今天卻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破了例。

車子重新開上路,江岌壓下車窗,撥動打火機點燃了煙,對著窗外深深吸了一口。

尼古丁平復了些許煩躁,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此起彼伏的念頭——

那家夥死了的事,是真的嗎?

前兩天不還死皮賴臉地出現過嗎?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不正常。

但如果那通電話是假的,這種詐騙電話的意義又在哪兒?

可能他真的死了吧。他早就該死了。

死就死吧,一了百了。

但是……

“但是”兩個字在腦中冒出來,後面的念頭卻像是忽然被切斷了。

但是什麽呢?江岌說不清楚。

他呼出一口氣,白色的煙霧很快飄出車窗,飄向了車子行駛的反方向。

一支煙抽完,車子也停到了殯儀館門前,秦青卓和江岌從兩側推門下了車。

場館門口,兩位警察正站在那裏抽煙,認出了照片上的少年:“江岌?”稍年輕一些的那位女警察看了一眼秦青卓,許是認出了他,眼神裏有些驚訝,但沒說什麽。

江岌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跟我來吧,”年長一些的警察掐滅了煙,“你們兩個一起進來?”

秦青卓看了一眼江岌,不出他所料,江岌低聲道:“我自己就好。”

“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打電話。”秦青卓看著他說。

江岌點了點頭,跟隨兩位警察朝場館內部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