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接到江岌的電話時,江北正在吃外賣,她把豆角燜面裏面的豆角和肉都挑光了,正一根一根的、慢吞吞地吃著面。

江北接起電話,“喂”了一聲,在聽完電話裏江岌說的話後,她幹脆道:“吃飯呢,沒空。”

電話那頭江岌不知又說了什麽,江北不耐煩道:“你怎麽不自己去啊,煩人。”

話雖這樣說,她還是放下了筷子,一邊聽電話一邊下到了一樓。

她長得又瘦又矮,鉆到酒吧的人堆裏,幾乎自動隱形了。她倚著身後的墻,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著不遠處的眼鏡:“看清楚了,不就是那個戴眼鏡的瘦子。”

電話裏江岌又說了幾句話,江北簡短應了聲:“知道了!”

掛斷電話,江北將她的老人機塞到了兜裏。

幾秒鐘之後,她看到江岌推開酒吧的門走了進來。

江岌身高招眼,剛一進來,就被頻頻看向門口的眼鏡看到了。

等他走進了,眼鏡半責怪道:“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,你怎麽一直不接?”

“手機沒帶,我去二樓拿,”江岌朝樓梯的方向擡了擡下頜,“你不是要看那張照片麽?”

“行。”眼鏡見這出交易有戲,喜出望外地點頭,“快點啊。”

江岌的眼神若不經意地掃過他手裏攥著的手機,轉身朝樓梯的方向走。江北就站在樓梯邊,後背倚著墻,理所應當地朝他伸出手。

江岌一只手從兜裏伸出來,往她手心裏放了什麽東西,然後掠過她,徑自走到了樓梯間。

看著手心裏僅有的一塊泡泡糖,江北撇了撇嘴,嘀咕道:“小氣。”

然後她拆了包裝紙,將泡泡糖扔進了嘴裏。

江岌進了樓梯間,但他卻沒上二樓,而是拐到了樓梯後面,腳步停在電閘箱前。

泛黃的電閘箱門已經多處掉漆,江岌擡手拉開了門,手指觸碰到總閘開關,向下一壓,“哢”的一聲輕響,聒噪的Disco音樂應聲而停,取而代之的是躁動的人聲——

“操,什麽情況?!”

“停電了?”

“怎麽回事?!”

黑暗降臨得猝不及防,酒吧裏頓時起了一片嘈雜的罵聲,醉醺醺的客人們亂成了一鍋粥。

酒吧角落裏,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眨了一下,隨即伺機而動,像一條靈活的遊魚般穿過了大聲抱怨吵嚷的人群。

與此同時,江岌關上電閘門,抄著兜,不緊不慢地上了樓梯。

黑暗助長了一部分人的戾氣,也滋生了一部分人體內的興奮因子。

在這種漆黑的、誰也看不清誰的環境裏,醉客們肆意宣泄著自己的情緒。有人先反應過來,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,但狹窄的光束對於巨大的黑暗無濟於事。

眼鏡握著手機東張西望,正想也打開手電筒看看周圍什麽情況,忽然,他覺得自己腹部一涼,冰涼的液體迅速朝下蔓延,他瞬間炸了,從高腳凳上跳了下來,大聲罵道:“操,誰把酒杯碰灑了!”

他把手機隨手放到吧台上,弓著腰,兩只手扯著腹部的襯衫用力抖動,試圖將多余的液體抖落到地上。

一片混亂中,有一支細瘦的手越過他身旁,伸向吧台,一閃而過。

江北迅速摸過手機,再次向遊魚一般穿過人群,快步跑向樓梯的方向。

她氣喘籲籲地跑上二樓,江岌正倚著門框站在那裏等著她。

“給。”江北把手機遞給他。

江岌接過手機,運氣不錯,剛剛眼鏡用的是密碼解鎖,否則還得費一番功夫。

而且,為了表示誠意,眼鏡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做的,雖然輸入密碼的動作很快,但江岌記得他那根短粗的手指觸碰到的每一處位置。

江岌憑記憶依次敲出密碼,順利將手機解了鎖。然後他打開相冊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動,選中了其中幾張,用藍牙傳到了自己的手機上。

他將眼鏡的手機關了機,還給江北:“想辦法還回去。”

江北接過手機,沒多問什麽,快步下了樓梯。

電閘已經被服務生重新推開,方才黑暗中的混亂和躁動被燈光一照,立時煙消雲散,氣氛又回歸正常。剛剛的停電小插曲因為只持續了不足兩分鐘,沒人追究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
一切如舊,除了被潑了一身酒又丟了手機的眼鏡。

江北倚著身後的墻,再次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著眼鏡。眼鏡正情緒激動地尋找著自己的手機:“我的手機呢?誰偷了我的手機?”見周圍沒人理自己,他拉住了前台的服務生,“能不能用你的手機撥一下我的號碼?我的手機丟了。”

嘴裏的泡泡糖被嚼軟了,舌頭微卷著往前一頂,一個泡泡被江北吹了出來,那泡泡越來越大,越過了鼻尖,然後“啵”的一聲,破了。

看著眼鏡和服務生說話,江北嚼著泡泡糖,不動聲色地朝他的方向走過去,在離他大概兩米的距離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,她的手伸進兜裏,摸出了那支手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