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一章:長輩關愛。

烏篷船繼續前進,漸漸靠近了那堆屍骸。

只不過,雙方之間的距離,雖然越來越近,卻仿佛永遠隔著一截,無法真正的靠攏。

眾多的屍骸,在靠近之後目睹,更加觸目驚心。

很多屍骸之間,泥沙淤積,甚至生出了許多陰性靈植,於髑髏、骨殖之間肆意攀爬。還有許多失去靈性的刀槍劍戟,跌落其中,全無昔年鋒銳無匹的淩厲,淪為凡鐵,銹跡斑斑。

望去森然之中,倍感淒涼。

而一股極為晦澀的波動,從屍骸的深處傳來。

那波動並不可怖,亦非陰邪,反而充滿了勃勃生機,清靈縹緲,似道韻飄散,在裴淩的感知之中,察覺不到任何危機之感,心潮湧動,仿佛是碰見了什麽大機緣、大造化。

強烈的蠱惑之意陣陣襲上心頭。

似乎屍骸之中,有著一場絕無僅有的天大好處,任何生靈,只要接近它、抓住它,就能立時成就仙人,白日飛升……

裴淩迅速收斂心神,凝重的望著烏篷船跟屍骸隔著一段距離交錯而過。

水聲潺潺之中,屍骸堆逐漸遠去。

陰森的氣息,與濃烈的蠱惑之意,也漸漸淡卻,直至消失無蹤。

接下來,一切太平無事。

灰蒙蒙的天色,開始一點一點黯淡下來。

就在黑夜徹底降臨前,遠處的河面上,終於出現了一點燈火。

第二間驛站到了。

烏篷船毋需操控,便朝燈火駛去。

須臾,它靠到了一座破舊的小碼頭上。

碼頭空無一人,天光開始迅速收攏。

裴淩從船篷上取下燈籠,與蘇惜柔一同下船,往河畔的驛站走去。

就在他剛剛踏上棧橋的時候,仿佛夜間燈火被倏然吹滅一般,殘存的天光消失得無影無蹤,濃重的黑暗落了下來。

暗夜裏的河水翻騰起來,不知名的物事縱躍飛躥其中,撥動波紋,散發出濃烈的腥氣與水聲。

黑暗之中,四面八方似有無數眼睛,滿含渴望與覬覦的投注過來。

強烈的威脅之感,宛如潮湧。

裴淩面色不變,提著燈籠,借助幽藍色的光照,靜靜而行。

很快,他與蘇惜柔便來到了第二間驛站的門前。

這是一座水驛,其牌匾脫落的更加厲害,前面兩個字已經徹底風化,只有後面“驛站”二字,勉強可以辨認。

總體布局與第一間驛站差不多,眼下大門同樣虛掩著,只不過,這座驛站,許是臨水而建的緣故,有不少跟水相關的擺設與花紋,空氣之中,也是濕漉漉的,水汽極大。

還有一些水產特有的水腥味。

裴淩與蘇惜柔推門進去,轉過照壁,穿庭入戶,走進了驛站的大堂。

這座大堂,非常低矮。

不過,跟之前的那座驛站一樣,裏面燈火通明,耀若白晝。

每一盞燈火,都放在了一口口水缸裏。

水缸之中盛滿了烏沉沉的液體,燈盞漂浮其上,微微搖晃。

那液體裏似乎有什麽活物,時不時泛起一圈圈漣漪。

靠門的櫃台裏,直挺挺的站著一名黑袍人,兜帽拉的很低,看不到任何面容。

見到有人進來,這名黑袍人語聲晦澀的開口:“此地住滿五日,方可前往下一站。”

聞言,裴淩沒有意外,直截了當的問道:“此地的規則,又是什麽?”

黑袍人啞聲說道:“敲門莫回應,拍肩勿回頭。”

裴淩點了點頭,道:“多謝。”

他與蘇惜柔在一處空位上坐下,黑袍人一聲不吭的打了兩碗魂酒,給他們端了上來。

裴淩接過魂酒,一飲而盡。蘇惜柔同樣如此。

喝完魂酒,裴淩沒有絲毫逗留,立刻起身,直接往後面的屋舍走去,蘇惜柔緊隨其後。

從後門走出大堂,是一條狹窄的甬道。

甬道盡頭是一字排開的長廊,長廊上,開了很多門,每一扇門都是一間屋舍。

裴淩走到一間半開的空屋門口,站住之後,頓時說道:“前輩,此地詭譎,非常危險。”

“為了安全起見,還請前輩與我同住一屋,以策萬全。”

蘇惜柔沉默不語,目光幽冷的望著裴淩。

裴淩面色不變,接著又道:“前輩請放心,我乃聖宗宗主,向來光明磊落,義薄雲天,怎會作那欺人暗室之事?”

“正所謂事急從權,眼下最重要的,便是一起活著離開此地。”

“若是你我之中,有任何一位遭遇不測,對於前輩的重塑肉身,歸返道途,都是大為不妙。”

“我輩修士,追求的乃是大逍遙、大自在,自己問心無愧便是,卻又何必拘泥於俗世的繁文縟節?”

“若是修煉至今,還有眾多條條框框、束手束腳,豈非走上歧途,道心蒙塵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