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(第2/3頁)
沈聆妤沒吭聲。她只是很驚訝,謝觀居然可以用這樣尋常的語氣說起謝家人的日常瑣事了……
以前,她是連提都不敢提的。只要一提起,他必然瞬間黑了臉,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一個人過來殺著玩解恨。
謝觀轉身出去了,再回來時端了一盆溫水。他將帕子浸濕再擰幹,給沈聆妤擦了擦臉。
溫熱的帕子敷在臉上,一陣溫暖的舒適從肌膚慢慢滲進身體裏。沈聆妤心裏亦跟著一暖。
當謝觀拿走了帕子,沈聆妤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氣,這是困得狠了。
謝觀將銅盆放到一側的桌上,熄燈上榻,他將沈聆妤抱在懷裏。不多時,沈聆妤呼吸綿長,在他懷裏睡著了。
謝觀卻沒了睡意。
他想起之前秦元津的話。秦元津說沈聆妤左腿的傷時不時還會疼,可她右腿的舊傷早已痊愈,之所以至今沒有知覺,病因難查。謝觀記得秦元津最後說:“若實在查不出病因,也不排除心病。”
秦元津也說:“若真是心理陰影造成,治愈的機會更渺茫。”
謝觀小心翼翼將胳膊從沈聆妤頸下拿回來,他悄聲坐起身掀開被子,在沈聆妤的右腿上捏了一把,命令:“你聽話,早點知道疼痛,孤下次輕點咬你。”
深夜寂寂無人回應,一條腿更沒有張嘴。
床幔內光線昏暗,一片昏暗裏,謝觀盯著沈聆妤柔白的腿,彎下腰來,在剛剛捏了一把的地方再輕輕親了一下。
縱使知曉她腿上沒有知覺,不會將她擾醒。謝觀的這個親吻仍是極淺極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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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夢巷。
謝雲坐在窗下,手裏拿了一卷舊書在讀。這書他已經讀過許多遍,再次翻閱不過打發時間。許是因為這書讀過許多遍,謝雲本就心不在焉。書沒有讀多久,他便走了神。
他回憶起這兩年的許多事情。這兩年,丹娘帶著他東躲西藏,換過七八個地方。尤其是頭一年,每到一個地方藏身不久就要再換地方。趙帝也不知道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活著,還是因為過於謹慎不想謝家人有漏網之魚。頭一年,官兵在京中搜查是極普遍的事情。
謝雲本就體弱,再遭受全家被誅殺枉死的打擊,氣血攻心,一度病得起不來身。
他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夜晚,官兵又一次照例搜查。丹娘帶著他偷偷從後門逃走,換一個藏身之所。官兵不知怎麽追了來,丹娘派丫鬟小廝盡量去支開人。他病得厲害行路艱難,是丹娘背著他走過那條昏暗漫長的小巷。
他也不會忘記,他燒得連氣息都淺了,整個人好像置身在火爐裏。丹娘鑿了冰,將浴桶裏放滿了冰塊,她抱著他坐在冰塊之中。謝雲退了燒,對她搖頭啞聲:“你瘋了?這麽冰對女子身體不好!”
丹娘眉眼嫣然,喟然般低聲:“我也覺得我瘋了……”
謝雲更會記得,那一日是母親的生辰。他想回一趟謝家,縱使那裏已經一片狼藉。丹娘說好,陪他回去。可是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官兵。丹娘將他藏在角落,談笑風生地與那幾個官兵打情罵俏,支他們走。他在暗處盯著那個官兵的手在丹娘腰上捏來捏去。
丹娘哄走了那些人,趕來找謝雲,見謝雲臉色蒼白,唇上咬出了血痕。她嬌媚一笑:“別生氣,下回我把他的手砍下來。”
她這樣說,竟真的做到了。不久之後,就將那個對她不老實的官兵的手砍了下來,拿來逗他。
也是從那一日起,他開始吃飯吃藥積極治療,也不再想著往外亂闖。不想再以病弱之軀連累丹娘。
院子裏,小芙站在木梯上,正在摘枝頭的槐花。她一回頭,從開著的窗扇看見謝雲。小芙呆呆看了一會兒,一時恍惚,腳步一滑從木梯滑下來,“哎呦”一聲摔倒。
謝雲回過神,起身走到院子裏,將她扶起。
“摔疼了沒有?”謝雲問。
小芙偷偷瞥著謝雲收回去的手,搖頭說沒事。
“這是做什麽?”謝雲望向灑了一地的槐花。
“想著給郎君做槐花餅的,沒想到這一摔都灑了,我再重新摘!”
“別摘了。”謝雲道,“站這麽高也不知道從外面看是不是顯眼,小心為上。”
謝雲說完,轉身往屋裏走。
小芙目光閃爍,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忿。若不是丹娘故意隱瞞謝雲,謝雲此刻已經兄弟團聚,哪裏還會被困在這裏擔驚受怕被官府抓到?
小芙心一橫,突然說:“郎君是不是非常信任丹娘?”
謝雲停下腳步,於門口轉身,微笑著望向小芙。他沒有說話,眉宇間的淺笑說明了一切。他怎麽可能不信任丹娘?一個幾次三番舍命相救的人,他如何狼心狗肺才會不信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