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那天傅巖風回到家,江雲意已經走了,沒忘記帶走晾在後院的內褲,只剩蛋糕還原原本本放在桌上。

秋去冬來,江雲意果真一直沒來,吳文霞老念叨那天沒給孩子煮碗宵夜吃,又說家裏條件這麽差不知道孩子住不住得習慣。

“那天沒等你們回來我先睡了,不知道他那麽早就要走,知道再晚都等你們回來。”吳文霞嘆道,“我起來已經沒看到他人了,你鍋裏留了那麽多粥這孩子也一口沒吃。”

江雲意留下的蛋糕後來吳文霞又吃了一塊,只是這東西糖分油脂太多實在不能多吃,一直放到過期沒辦法才丟掉。

傅巖風依舊白天忙著搬貨送貨,天一黑就去擺攤,和忙著討生活的大多數一樣,日子明明單調,所有時間卻都被占滿。

天冷了,除了串珠子,吳文霞又接了縫手套的活兒,不老是待在家裏了,經常拄著根拐跟著去到王嬸家一起縫手套,掙得不多,但多少補貼點兒家用,農村婦女大多如此。

2005年年底,有戶人家女兒看上了傅巖風,托王嬸到傅巖風家探口風,事實上,村裏看上傅巖風的女孩兒屬實不少,但先前從來沒有直接托人上門打聽的,一方面是傅巖風家條件不好,另一方面是他沒成年就進牢裏了,前幾年才剛出來,村裏都知道這件事。

隨著時間推移,開始有人看到傅巖風能吃苦能掙錢的一面,村裏那些小家碧玉的心思漸漸被搬上台面,落在傅巖風身上慌張羞赧的異xin目光也多了起來。

吳文霞自然是要問傅巖風意思的。

“那女孩兒小你一歲,在鎮上衛生所上班,家裏蓋了三層樓,爹媽身體都好,條件是比咱家好很多。”吳文霞說,“也得看你意思,媽是不急。”

傅巖風說:“我也不急。”

後來又拒了幾家,用的全是“不急”的推辭。

一次王嬸一直到太陽落山了還在傅巖風家,碰上傅巖風回來直接問他是不是外邊自己處了一個,“你要是已經有了相好的咱大家夥都少浪費一點兒時間。”

王嬸說這話的時候,傅巖風莫名想起了江雲意。

“那麻煩嬸以後就這麽說。”傅巖風怕麻煩,不愛折騰這些小情小愛。

倒是吳文霞著急了:“你哪來相好的,現在直接這麽對外說,怕是以後真想有個相好都找不到。”

王嬸恨鐵不成鋼:“人姑娘喜歡你,家裏條件好要的彩禮又不多,天大的好事被你碰上。”

傅巖風說:“那更不能耽誤人家。”

路上偷看傅巖風的依舊不少,但他只想得起那個站在菜地裏、抱著袋菜籽扭頭與他對視、眉眼皆好看的男孩。

他在可以早戀的年紀沒來得及談戀愛就進牢裏了,出來後又一直忙生計,在生存壓力面前,戀愛對他來說還太奢侈。

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男的,但他確定自己不恐同,因為他並不反感江雲意親他,與其說是質疑江雲意,倒不如說在提醒自己,提醒那個被同xin喜歡內心卻絲毫不反感的自己。

搞同xin戀是很麻煩的事,不只是對於現在的他,更對於還在讀書未成年的江雲意,不理會這種感情,並要求江雲意也一並冷卻,是傅巖風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。

2006年一月,地處南方地區的浦風村很罕見地出現了雨夾雪,一連一個星期地攤生意都不好,加上天一冷吳文霞就關節痛得走不動路,傅巖風便很少在晚上出門了,有幾次吳文霞身體不舒服下不了地,他連白天的活兒都接不了,只能在家照看她。

這天他還像往常一樣把早飯端到吳文霞房間,給她量完血壓,再把夜壺拿到後院刷了,忙完進屋就看見了江雲意。

這人穿著看起來就很厚實保暖的藍色連帽衛衣,可能還加了絨,裸露出來的脖子和手腕顯得更細了。

還只是早上時間,江雲意身上沒包沒行李,應該是從家裏過來的。

沒等傅巖風問,江雲意主動開口道:“放寒假了。”

一月中旬了,還有不到半個月時間過年。

“吃了嗎?”傅巖風只是這麽一問,柴火都滅了,現在沒多的飯給他。

江雲意搖搖頭:“剛起床不餓。”

“剛起床你就過來。”傅巖風說。

“過來看看阿姨。”江雲意從長凳上起身,“阿姨醒了沒?”

“醒了,在房間。”傅巖風說。

“你沒出去?”江雲意問。

“沒出去,這幾天我媽人不太舒服。”傅巖風答。

對話很自然,好像分開幾個月,兩人就真的什麽問題都沒有了。

傅巖風拿著刷幹凈的夜壺走進吳文霞房間,江雲意跟在後面。

吳文霞身體不好,一連幾天都沒什麽精神,看見江雲意來了,臉頰ro眼可見紅潤起來,眼角都有了笑意:“小雲啊,放假了是吧?回來過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