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(第3/6頁)

輸了便輸了。

但今日不同,她若是輸了,便是將臨淵的命輸了出去。

臨淵也會像是曾經給她講故事,做點心吃的柳嬤嬤那樣,被宮人們擡上竹床,蒙上席子,從角門裏悄悄擡出去,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。

從今往後,再也不會與她說話,再也不會給她念話本子,再也不會在夜裏帶她出去玩了。

李羨魚的羽睫重重一顫。

良久,她將玉骰子放下,低聲道:“我不敢。”

她不敢賭,她承擔不起輸掉的後果。

顧憫之輕嘆了聲,唯有寬慰她:“公主再等等,興許還有轉機。”

李羨魚卻搖頭。

她已經偷偷問過寧懿皇姐,問過太極殿前的宮娥了。

父皇總是這樣,連夜連夜地宴飲,有時候整月都不停歇。

她等不到的。

於是,她輕咬了咬唇瓣,再擡起眼來時,像是落定了什麽決心。

她問:“顧大人,有沒有什麽能快速得病的藥?最好能讓人瞧著,像是病得快要死了。”

李羨魚說著停了停,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身子,小聲道:“但是,也不要真的死了。”

顧憫之看向她,眉心漸漸凝起:“公主要這樣的藥做什麽?”

李羨魚將紫玉笛的事簡短地說給他聽,又局促輕聲:“我知道這樣不好……可很久以前,雅善皇姐第一次病重的時候,父皇便是去看她的。”

若是她也病得快死了,父皇應當,便也會來披香殿裏見她了。

那時候,她便能向父皇討要那支紫玉笛了。

顧憫之聽罷徐徐垂下眼:“公主,這樣行事,終究是有風險。”

李羨魚點了點頭:“我知道的,我會很小心,不會讓父皇發現。”

她像是已經想好了後果:“若是真的被發現了,我也絕不會說是顧大人給了我藥。我會說是自己裝病,是自己想要那支紫玉笛。那父皇即便是罰,也只會罰我一人。”

她輕擡唇角,露出個笑容,寬慰顧憫之道:“我是父皇的女兒,他即便是罰我,也不會很重。至多就是罰我禁足,罰我的俸祿,這都沒什麽。”

顧憫之沉默了良久。

他道:“公主是在拿自己的安危去做賭注。”

他本不該說這句話。

畢竟,醫者眼中,眾生平等。

但他仍是偏頗了。

李羨魚因他這句話,而垂眼細細想了想。

稍頃,她輕輕擡起眼來,像是為自己的決定找到了緣由。

她道:“臨淵原本是宮外的人。是我想讓他當我的影衛,才帶著他到這宮裏來。他若是因此出了事,豈不是等同於,是我親手給人遞的刀子,我便是那個幫兇。”

她頓了頓,又認真地補充道:“而且,臨淵救過我的命。”

算得上是無可辯駁的理由。

連李羨魚自己都不知道,這樣的義正言辭裏,是不是偷偷藏著私心。

顧憫之輕闔了闔眼,終是從醫箱裏尋出兩瓶藥來給她。

“公主將這兩瓶藥一同服下,便會氣血上湧,高熱不退。待陛下來看望公主後,停止服藥,便會逐漸痊愈。”

李羨魚將藥瓶接過,親自起身,送他到遊廊上,又一次地與他道謝:“謝謝顧大人肯幫我。”

她想了想,彎了彎杏花眸:“等這件事結束後,我請顧大人吃最好吃的甜酪。”

顧憫之回身,望見身著紅裙的少女立在燈火通明的遊廊上。

杏眸彎彎,梨渦淺淺。

像是連日的陰雨後,終於見了晴日。

他輕頷首,打起那柄竹骨傘,走進廊下晦暗的秋雨中。

*

顧憫之離開後,李羨魚喚了月見過來,將臨淵藏到偏殿裏,自己則換了件幹凈的寢衣躺在榻上,背著月見,偷偷將藥服下。

她拉著月見的袖口,反復叮囑道:“要是我明日病得快死了,你一定,一定要去喚父皇來看我。”

月見以為她是這幾日累極了,在說胡話,便只是不停搖頭,念念叨叨地道:“公主可別亂講,什麽病啊,死啊的,絕不會有這樣的事。”

李羨魚也確實有些倦了,便也沒有再說下去。

她輕闔上眼,很快便抱著自己的錦枕睡了過去。

翌日,李羨魚果然發起了高熱。

她躺在柔軟的錦被裏,覺得自己渾身都燙,燒得迷迷糊糊的,看著眼前的紅帳,與雪白的錦被,都像是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色塊。

月見竹瓷她們都慌了神,匆匆忙忙地尋了太醫來看她。

在數位太醫束手無策後,月見想起她昨日的話來,便帶著她的玉牌,去太極殿前跪了許久,終是將此事稟報給了皇帝。

於是,她的父皇終於在一個黃昏裏過來看她了。

那是一個顏色格外不同的明黃色色塊,身上滿是酒氣,立在她的帳外,對著其他各種顏色的色塊大發雷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