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(第2/4頁)

夜色如水,天穹上一輪明月皎潔。

臨淵帶著李羨魚一路避開宮人,行至披香殿的照壁後,熄去了手中的羊角風燈。

照壁往外,便是殿門,兩名小宦官在殿門處值守,正打著呵欠,不著邊際地講著小話提神。

“顧太醫的方子果然靈驗,這一劑藥下去,夜裏東偏殿那,似乎都沒什麽動靜了。”

“畢竟顧大人算得上是公主的族兄,連著親戚呢,辦事自然也上心些。”

“可惜了,公主畢竟是公主。若是在宮外,這表哥表妹的,說不準還是一樁佳話——”

他們交頭耳語,李羨魚並不能聽清,只是借著宮門上懸掛的紅燈籠依稀看清了他們的容貌:“似乎是小答子與小應子,臨淵,我們能繞開他們嗎?”

她話至一半,側首卻見方才還立於她身側的少年已不見了蹤影,只一盞熄滅了的羊角風燈孤零零地落在地上。

李羨魚輕愣,又聽見殿門處傳來兩聲悶響。

她立時擡眼看去,卻見小答子與小應子一左一右地歪倒在地上,半點聲響也無,比門口的石獅子還安靜。

李羨魚杏眸微睜,險些驚呼出聲來。

千鈞一發之際,臨淵回到她的身旁,低聲道:“他們只是暈了過去。”

李羨魚隔著夜色看向他,終於還是輕點了點頭。

她沒再做聲,只是提著裙裾,躡足跟著臨淵往外走。

待邁過殿門的時候,她擔憂地看了眼兩個小宦官,心虛輕聲:“明日、明日,我給你們加月錢。”

臨淵低聲提醒:“公主,走。”

再不走,巡夜的金吾衛便要途徑披香殿前。

李羨魚輕點了點頭,收回視線,小跑著跟上他。

披香殿很快便被拋在身後,周遭漸漸沉入寂靜。

李羨魚伸手握著少年的袖緣,跟著他行走在偏僻的小徑上。

此刻月色轉淡,鋪地的白光變成朦朧而清淺的紗霧,落在少年武袍的劍袖上,淡如蒙霜。

夜色是很好的容器,將一切的感知都成倍擴大。

夜風拂面的觸感清涼,道旁栽種的桂樹香氣濃郁,便連繡鞋踏過草葉的沙沙聲,亦是那般清晰入耳。

偶有一兩列金吾衛從遠處經過,更是令李羨魚屏住了呼吸,心跳迅疾。

夜晚的宮廷與白日裏截然不同,一切都是那樣的新奇而刺激。

李羨魚愈發期待起夜中的禦花園來。

她輕攥了攥臨淵的袖緣,小聲問:“我們離禦花園還有多遠?”

臨淵擡眸看向身前夜色,並未立時作答。

待出了披香殿,他方明白,帶李羨魚出行是一件多麽麻煩的事。

屋檐,殘墻,水坑,許多他能走的路,李羨魚都走不得。

行程比他預想得,要慢上許多。

但少年並未抱怨,只淡聲答:“至多一刻鐘。”

李羨魚放下心來,一路走,一路悄聲問他一些旁的事:“臨淵,你時常在夜裏出來嗎?”

臨淵道:“不算時常。”

李羨魚又問:“那你出來做什麽呀?一般都去哪裏?也去禦花園嗎?”

臨淵半垂羽睫,掩下眸底晦光:“尋仇。”

李羨魚輕愣,纖長的羽睫輕扇了扇:“宮裏也有人牙子嗎?”

臨淵只是簡短道:“沒有。”

李羨魚還想在問,身前行走的少年卻驟然停下了步伐。

李羨魚沒收住步子,險些撞上臨淵的脊背。

“臨淵,你怎麽——”

話至一半,李羨魚的語聲輕輕頓住,杏眸微亮。

夜幕中的禦花園已近在眼前。

李羨魚提裙走近,沿一道漢白玉鋪就的曲折花/徑而行。

身側是繁花異草,藤蘿翠竹,沐在鋪霜般的月色中,與白日中看來,分外不同。

李羨魚步履輕盈地走了陣,稍頃在一朵大如金盤的花盞前停下步子。

“好香。”少女杏眸微亮,探手將花枝攏低了些,去給身畔的少年看:“我認得這花,這是父皇為王美人從青瀘運過來的金絲銀盞,你快看,好不好看?”

而少年側身,尚未來得及俯身,李羨魚卻已松開了手裏的花枝,視線又被另一朵鬥雪紅引了過去:“臨淵,你看這朵,這朵是為了蘇才人從寶澤觀挪過來的。”

“還有這朵……”

她在花木中穿行,心思變得這樣的快,仿佛每朵花她都喜歡,每朵花都有來歷。

臨淵跟在她身側,看她終於在禦園深處停步。

花木掩映處,立著一架懸在梧桐樹下的秋千。

李羨魚提裙小跑過去,伸手輕握住兩旁垂下的秋千索,小心翼翼地試著踏上秋千凳。

稍頃,她在秋千上站穩了身子,便對臨淵彎眉笑起來:“臨淵,幫我推一下秋千吧。”

臨淵擡眼看向她。

他想說,這樣並不安全,容易被遠處的金吾衛察覺。

可穿著小宮娥服制的少女立在秋千凳上,笑盈盈地望著他,雪膚烏發,唇紅齒白,眼裏流動著星河一般明亮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