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(第2/3頁)

而且大小很惜命。

這位老大哥為了證明沒說謊,特意說了件羞於對人提起的秘密,他十多歲的時候,有次帶大小去割豬草,天氣炎熱口渴,從井裏打水。

他很討厭這個傻弟弟,因為按照農村風俗,等父母不在了,作為長兄,他要照顧大小。

於是他狠狠從後面推了下。

大小沒掉進去,牢牢保住轆轤,打那後,見到水井便一臉驚恐,有多遠走多遠。

一直到現在,大小仍然對水井有陰影。

他絕對不會自己跳進去。

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?

陳萍再次來到大小住的柴火垛。

從這裏到水井,直線距離兩百米,大小沒有走直線,他大概為了躲開地裏種的菜,饒了好幾個圈子,眼花了,能躲開菜,為什麽不能躲開水井?

鄉間清新的風中,傳來股什麽被燒糊的味道。

梁景瑤給的地點,是淹死大小的那口水井。

此刻水井邊,有一堆帶著余溫的紙錢灰燼。

有人來這裏給大小燒紙?

誰?

陳萍連忙站起來四處張望。

太陽落到了樹那邊,最後一絲余暉下,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,再晚幾秒,就能徹底走出視野外。

是個老太太。

她腰彎的幾乎和地一般平,倒背著手,穿件老式藏藍色開襟上衣,灰色的裹腳布下,一雙三角形的三寸小腳。

老太太耳朵不太好,聽不到身邊的呼喊,一直到陳萍氣喘籲籲跑到她前面才慢悠悠擡頭,見是個穿警服的姑娘,茫然愣住了。

“大娘,能聽到我說話嗎?”陳萍一遍遍提高嗓門,最後貼著老太太耳朵喊才有了效果。

“哎哎,聽到了,姑娘,你是哪個村裏的?”老太太努力直起腰,一開口,露出幹癟牙床和僅剩的兩顆牙齒。

“我城裏來的,大娘,您剛才去水井邊給大小燒紙了?”

“不是呀,我給我大姐燒的紙,今天是她的回門日。”老太太搖頭,滿臉褶子綻開,笑的很慈祥,“誰是大小呀。”

陳萍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熄滅,喃喃道:“您不認識大小?”

這句話沒扯著嗓子吼,老太太聽不到,不過她大概習慣了,自己順著話往下說:“我大姐呀,叫王大丫,死了——快六十年了吧,跳井死的,男人不爭氣,心裏只有娘沒媳婦,哎,你說咋這麽想不開呢,死的時候多大來著.......咦,大小,怎麽聽著有點耳熟?是不是給豬結紮的那個?”

給豬結紮,一個早失傳的手藝。

豬也有七情六欲的,特別是公豬,有了那想法不好吃飯,不好好吃飯就不長肉,所以衍生了這麽個手藝。

大小肯定不會。

老太太很識相,明白自己老了討人厭,見陳萍不說話,絮叨幾句閉嘴,慢悠悠邁著小腳,走了。

陳萍走神了,大腦有什麽東西閃過,一閃即逝。

醒悟過來追上去大喊:“大娘,你的姐姐,是不是有個傻兒子?”

老太太費力轉身,她年紀不知道多大了,老的身上沒一點活力,艱難想了片刻:“沒有啊,我大姐生了一個兒子,聰明著呢,五歲就會打算盤。”

陳萍再次失望,看來她想多了,老太太的大姐,和大小沒關系。

老太太疑惑打量她幾眼,捶捶腰,想起了什麽,嘆口氣:“哎,後面的種不行,最小的孫子生下來是個傻子,那眼睛呀一點點,我當時就說,趕緊扔了得了,沒準是豬妖托生的,長大了吃人心......”

傻子,眼睛一點點?

老太太沒看到陳萍眼睛睜大了,她自己大概都忘記了這段記憶,一邊努力思考一邊斷斷續續說:“可大姐就喜歡這個傻孫子,說什麽大胖小子,對了,大胖小子,小名叫大小。”

老太太耳朵背的幾乎只剩裝飾功能,即使身邊有人說大小去世的事,她也聽不到。

她隨意嘮叨的話,點燃陳萍快要熄滅的猜測。

不過人年紀大了,記憶難免混亂。

陳萍細細打量老太太幾眼,扯著嗓子吼:“大娘,您今年高壽?”

大小今年六十五,老太太滿打滿算九十頂天,差兩個輩分?

老太太完美詮釋什麽叫人老成精,她聽出陳萍想要問什麽,露出幹癟的牙床,笑容竟然有點淘氣的味道:“俺娘五十多歲那年有的我。”

陳萍:“.......”

是她先入為主了。

老太太耳背,嘴巴卻進化的更厲害,見陳萍對這個話題感興趣,就像給晚輩講故事般,興致勃勃打開話匣子。

她記憶太多,爭相恐後往外蹦,說一會長姐,再說大小,時不時又冒出自己小時候的事。

其中有件事,重復了好幾次。

今天是她長姐的回門日,按照風俗,她這個妹妹作為娘家人代表要來燒紙,回門日往前推算,也就是大小死的那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