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(第2/3頁)

母親愛美,老了後臉上長滿老人斑,她經常嘟囔,難看死了。

他幫母親遮蓋住老年斑,讓她走的美美的。

也就在那一刻,劉剛真正領悟了什麽叫入殮師。

讓時光倒流,讓冰冷的屍體重煥生機。

劉剛放棄了辭職的打算。

他成了世界上最孤獨的人。

除了孤獨,還有各種常人無法想到的沖擊力。

殯儀館,人生的終點,每天上演著各種悲痛和矛盾。

親屬為了遺產大打出手,父親因為孩子意外去世互相遷怒,打的頭破血流,甚至見過......

劉剛忽然低聲道:“大師,你見過活人被活活燒死嗎?”

梁景瑤這個土地神被他語氣和這句話給滲的頭皮發麻。

“我見過。”劉剛目光說不清什麽表情,“見過很多次,只喊一聲,然後就沒了。”

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活人進火化爐。

只知道火化爐燒柴油,溫度高達七百八,瞬間燒毀人的聲帶。

世界上有太多沉重,神仙都無法承受。

梁景瑤輕輕嘆口氣:“你來問姻緣是嗎?”

劉剛歉意道:“是的,大師,對不起,我的話太多了。”

他控制不住。

父母還在的時候,張羅過他的婚事,雖然職業讓人忌諱,但賺錢多呀。

沒成一個,哪怕放低條件,只要聽到職業,立刻謝絕。

見都不見。

愛情來的晚,終究還是來了。

劉剛沒有朋友,業余時間經常旅遊,有次,偶爾遇到個同樣一個人旅遊的女孩。

眼神交匯,似乎看懂彼此的那份孤獨,劉剛鼓起勇氣,主動打招呼。

就這樣認識了。

劉剛沒敢說自己的職業,他喜歡女孩,一見傾心的那種喜歡。

女孩對他印象也非常好。

然而,早晚要說的。

結果讓他喜極而泣,女孩先是狠狠罵了他一頓,說這麽大的事竟然隱瞞到現在,然後,接受了他,和他的職業。

女孩是個護士。

可惜,沒能過女孩父母那一關。

每天摸死人臉的人,太滲人了。

比任何一種反對理由都激烈,女孩父母氣的差點跳樓。

劉剛非常理解,也習慣了。

他主動提出分手。

從此斷絕了談婚亂嫁的念頭。

直到前幾天發生了一件事,讓劉剛再次崩潰。

晚上十點,接到殯儀館電話。

入殮師沒有假期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沒有下班時間,隨時待命。

那晚暴雨傾盆,劉剛的車送去維修了,他打了輛出租車,路上,死者家屬來了電話,一邊哭著問他什麽時候能到,一邊說要求。

劉剛理解對方的心情,正是因為每天類似的話,才讓他堅持到現在。

被需要,同時不嫌棄他。

只有到了這種時刻,普通人才不忌諱。

他忘記了此刻坐的,是出租車。

車忽然停下來,出租車表情古怪又小心翼翼:“先生,您,您換輛車行嗎?我這人膽小。”

如果膽小,剛才說去殯儀館就該讓他下去了。

劉剛下車,站在原地,任由雨水澆了個透。

他看著逃一般遠走的出租車,看著模模糊糊的萬家燈火,這個世界上,只有他一個。

這一輩子,就這樣了嗎?

要這樣直到死嗎?

那索性還不如早點解脫。

梁景瑤沒直接回答他問的姻緣,沉默片刻才道:“相由心生,你自己注意過嗎?”

相由心生,同時環境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,甚至長相,比如選秀藝人,當出道幾年後,明明還是那張臉,卻換了一個人。

鮮花和掌聲強大了內心。

又比如有錢人。

劉剛楞了下,這句話似乎戳中他最不願面對的現實,他頭幾乎埋到了胸腔。

他知道。

年輕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。

他現在長得像極了個紙人,說不出哪裏像。

梁景瑤低聲道:“抱歉,我暫時看不到你的姻緣。”

劉剛苦笑了聲:“我明白了,謝謝大師。”

他重新恢復剛進來時候的畏畏縮縮樣子,從兜裏掏出用紙包著的現金,放到腳下。

然後想起什麽,弱弱解釋:“剛從銀行裏取的,我沒碰。”

以前的同學結婚,他不去,隨份子人家也不要。

死人也有錢,叫紙錢。

桌上倒的茶水,他沒碰一下,不能碰。

梁景瑤輕輕嘆口氣:“你何苦這麽自我嫌棄。”

神仙不是萬能的,醫生也不是,救人救不了心,能讓劉剛走出深淵的,只有他自己。

入殮師,功德無量,這一世的虧欠,來生定有厚報。

世人都是俗人,就是他自己理解的,忌諱很正常,可他不該因此,活成這樣的現狀。

劉剛腳步頓了下,沒說話,繼續走。

“我話還沒說完呢,你應該知道,人的命,並非一成不變,活成什麽樣,全看自己。”梁景瑤搖頭苦笑,“一星期後,你會遇到熟人——那個護士女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