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清醒

少年正是擎山七英之一陶重山的徒弟——陶無言。

因撿到繈褓中的他時是在擎山腳下一棵盛開的梧桐樹旁,遂小名取為陶梧,與其子陶恣一起長大,情同親兄弟一般。

“阿梧。”

而聽到司韶令果真這般輕喚,江惡劍反倒是一愣,又絞盡腦汁地回想,偏卻記不得自己在哪裏聽說了。

也大概是由於司韶令此刻雙目緊閉,微微低頭,向對方開口的距離著實相近,近得江惡劍有些透不過氣來,腦子也便不如往常靈活。

“師叔,”雖與陶恣極親,陶梧的性子卻儼然相反,蔥白指尖下利落繞出備好的梅紅綢子,轉瞬便系於司韶令低垂的眸前,一開口,音色也格外純凈乖巧,“眼睛可覺得舒服些?”

司韶令依舊傾身與他挨得極近:“嗯。”

“可是,師叔定不要再有下次了,”他小心將瓷瓶交於司韶令的掌間,又細聲細語道,“這霽雲露也只能緩和被日光刺傷的灼痛,若要恢復視物,至少再持續用上七日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聞言暫將對方的身份擱置一旁,江惡劍驀地又湊上前,“他的眼睛到底怎麽了?”

一進來便只顧著擔憂司韶令的情況,陶梧這時才終於朝灰頭土臉的江惡劍仔細看去。

於是這一看之下,盡管已盡量克制,難免神色微怔。

自是由於他感受到了江惡劍身上的臨時結契。

“師叔的眼睛最怕光照,是一刻也不能暴露在日光下的,方才在外頭那麽久,這七日之內都不可再用眼,否則便要盲了。”

“……”顯然從不知司韶令這雙眼睛如今竟是脆弱至此,江惡劍忽地說不出話來。

而陶梧怔愣間下意識地交待完,又輕聲呢喃:“師叔,這,這位就是……”

卻見司韶令雖蒙著眼,擡手準確掰過他的頭,話鋒一轉:“外面怎麽樣了?”

“都已經安排妥了,等師叔再稍作緩和,便可以行動。”陶梧一邊回答著,一邊忍不住瞄向被司韶令刻意冷落的人,似有疑惑,又不知如何發問。

直到他想起什麽,總算回過神又正色道:“不過,那北州王果然不出師叔所料。”

說話間,陶梧打開斜挎在身側的沉甸甸包裹,自裏頭忽地拎出黢黑一物,照向司韶令的清澈眸底更難掩傾慕。

“這是他離開之後,派來偷襲你們的蛇蠱,還有蟄伏在屋外的北州精兵,只等他一聲令下,就要沖進來,當場治你假冒北州王妃的罪。”

“幸好師叔有兩手準備,讓我一混入便直奔這些蛇蠱,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。”

江惡劍這回愕然看著陶梧,見他分明身形纖細,卻原來背了一兜子的蛇蠱,像拎豬下水一樣拎出來,多少有些吃驚。

而他抓來的蛇蠱相比蕭臨危那條名為“烏玨”的黑王蛇蠱倒明顯細短許多,應是皆受那黑王蛇蠱的指引。

所謂蛇蠱,是將百種毒蟲放入封閉的器皿,大者至蛇,小者至蝨,令其相互殘殺,最後唯一存活下來的那一條。

蕭臨危的黑王蛇本身便以其他毒蛇為食,又經過煉蠱一遭,早已所向披靡,幾乎可驅使世間所有毒物。

只不過,這與陶恣一般年紀又還未分化的少年,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抓了這麽多蛇蠱,聽他的意思,似還借此反將了一軍,江惡劍在好奇他的武功之余,難免又對他刮目相看。

也已然意識到,按這麽說,原來蕭臨危早已經識破了司韶令的偽裝。

卻不動聲色地任由司韶令一腳踏入,他是想要來個甕中捉鱉?

而心下接連震驚間,只見陶梧將蛇蠱一股腦塞回包裹,竟又摸了摸袖袋,摸出一張字條來。

“這是從他房內搜出來的,”他語氣仍十分崇拜道,“師叔猜的也不錯,是有人給他遞了消息,告訴他師叔會假扮王妃來救人。”

心下一緊,江惡劍猛然望去。

果真看到那字條內容與陶梧所說一致,且從上面歪扭的比劃來看,明顯為掩蓋原本字跡,由左手書寫。

這遞消息的,難不成是與司韶令熟識的人?

司韶令早就有預感自己會被出賣?

脊背泛涼地想著,江惡劍又很快想到,能知曉司韶令此次行動的人,必然是這幾日與他在一起的五派中人。

腦中立刻浮現一張張曾與司韶令熱絡的面孔,眉頭緊鎖間,只聽陶梧又道。

“師叔原是一早便懷疑五派會有人與北州王暗中勾結?可那人為何要這麽做?若非是師叔故意讓我透漏給他們,可就要害慘師叔了!”

的確,若司韶令沒有安排陶梧趁亂潛入,真如蕭臨危所願,治他一個冒名之罪,不僅他的性命攥在了蕭臨危的手裏,恐怕厲雲埃也要被徹底拿捏。

所幸,兜兜轉轉,以目前情況來看,蕭臨危才是那只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