===40(以為你不來了...)===

車停在綠爽齋門外, 晏斯時坐在車裏燃了一支煙。

拿在指間,待它靜靜地燒到頭了, 摁熄在滅煙器, 這才拉開門,下車。

今天晏斯時爺爺作八十大壽,定下整個綠爽齋。

酒店老板都親自遞上拜帖, 送一盆玉雕迎客松, 祝老人壽比南山。

晏斯時正朝著綠爽齋走去,與出門而來的聞疏白迎面撞上。

聞疏白一身藏青色正裝, 領帶都打得工整,可見給足重視。

“還以為你不來了, 你家老頭一直逼我給你打電話催一催。”聞疏白見晏斯時露面,如釋重負地收了正要撥號的手機。

晏斯時神色倦淡, “來的都有誰?”

聞疏白轉身, 同晏斯時往前走, “有個情況, 你最好提前了解一下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聞疏白覷他的神情,“你爺爺肯定是不高興的, 但畢竟今天過生日, 這麽多人的在場, 也不好撕破臉面。”

晏斯時沉著眼, 沒作聲。

兩扇洞開的實木仿古雕鏤門前,站著晏綏章與一個陌生女人。

並非以為的“狐狸精”長相, 那女人一頭長發盤起,著一身米色套裙, 溫柔端莊得很,看年齡可能三十出頭,至多不超過三十五歲。

女人先看見晏斯時,不動聲色地拿手肘輕撞晏綏章。

晏綏章正與一位賓客寒暄,瞥了一眼,神情未變,叫人將賓客領入內,方才看向晏斯時,聲音可堪溫和:“來了。”

晏斯時連眼皮都不曾掀動一下。

聞疏白替著打圓場,笑說:“晏叔,你看到了啊。人我是替你催到了。我們先上去陪爺爺說會兒話。”

晏綏章點點頭,“去吧。”

一踏進門,便有熟臉不熟臉的人迎上來,一疊聲地稱呼“晏公子”、“晏少爺“……

這稱呼裏有股腐朽的封建味,像是撿了兩三百年前舊社會的名頭往人頭上套,讓晏斯時很不喜。

所有殷勤他一概不搭理,徑直上樓。

樓上雅廳裏,一股清檀香混雜茶煙氣息。

平日不苟言笑的晏爺爺,此時被人簇擁著,亦是不吝笑容。

此刻,挨他坐著的是方舒慕——她也收斂了平日裏那類酷颯的打扮,耳釘、骷髏樣式的銀質吊墜,統統都摘了,穿一條白色軟緞的連衣裙,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作派。

方舒慕看見晏斯時進了門,趕緊提醒,“爺爺您看誰來了。”

一時間,除了晏爺爺和方舒慕,圓桌上所有人起身,齊刷刷地往外挪,讓出了晏爺爺身旁另一側的空位。

晏爺爺也站起身,驚喜地朝晏斯時伸手,“小晏,快過來!”

晏斯時眼底泛起不著痕跡的倦色,終究還是走了過去,在晏爺爺身旁坐下。

晏爺爺笑道:“小晏還是給我面子。去年他老頭過生日,他都沒參加。”

方舒慕的父親方平仲笑說:“斯時去年不還在國外嗎?他要是回了國,哪有自己父親生日卻不參加的道理,是吧?”

實則,凡與晏家交好的人誰不知道,晏斯時十八歲出國,至去年下半年,這麽多年,一次也沒回過國。

現今終於回國發展了,過年和元宵也不曾回家一趟。

這一回,若不是晏爺爺八十大壽,恐怕他依然不會露面。

方父方平仲看向晏斯時,似想為這番打圓場的話求得一個肯定。

晏斯時冷淡地睨他一眼,並不承他的人情。

方平仲的笑聲一時間略顯尷尬,只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,以作掩飾。

晏爺爺打哈哈:“反正人來了就好。”

方舒慕提茶壺,給晏斯時倒了一杯茶。

晏斯時接了,毫無情緒地道聲謝,隨即輕輕往桌面上一擱,自此再沒動過。

這一桌坐的是晏家的近親與世交,對晏斯時的近況殊為關心。

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拋出,晏斯時簡單應答,那態度自然算不得熱情,可除了不熱情,倒也挑不出任何錯處。

沒多時,迎完賓客的晏綏章,與那個女人上樓來了。

局面瞬間便變作了晏綏章主導。

菜品上桌,推杯換盞總有講究,先敬何人,後敬何人,因何緣由……那一套繁雜的禮數,叫晏綏章玩得滴水不漏。

酒過三巡,氣氛熱絡。

方平仲拉了女兒方舒慕的手,端上酒杯,繞過來要跟晏斯時敬酒,由頭也找得漂亮極了:“斯時你跟我們家慕慕是一塊兒長大的,事情既然早早就定了,斯時你又確定了就在國內發展,以後跟慕慕常來常往,不必太生疏。叔叔敬你一杯,祝你事業……”

“什麽事?誰定的?”晏斯時打斷他。

方平仲一愣。

晏斯時看向方舒慕,似把這個問題又拋向了她。

方舒慕一時有些難堪。

她將方平仲往原本的座位方向推了推,低聲說:“爸你坐回去,都說了別來你們大人這一套。”

方平仲:“好好好,那我不管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