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(第2/3頁)

薛青臨見他終於從天牢出來,忍不住在旁邊冷嘲熱諷地說他這一眼看得時間可夠長的,蕭鶴也沒理會,回了冷宮裏的那座小院。皎潔的月光下,園子裏的菜都熟了,可給它們澆了一個春天的水的人卻不能回來了。

蕭鶴在園子裏枯坐到翌日的黎明。

他不知道薛青臨會把齊暄宜安排到什麽地方去,不知道他在那裏住得習不習慣,身邊的人會不會欺負他,更不知道他會不會想起自己來。

蕭鶴清晰地感覺自己的腦子正在變得遲鈍,好像除了有關齊暄宜的事,什麽都想不起來。

可是他必須得接受與齊暄宜的分離,或許是很長一段時間,又或許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見到他。

天牢裏那間牢房已經空了,齊暄宜不知被帶到什麽地方去了,或許還在這京城之中,又或許已去了千裏之外,蕭鶴派出所有人手去打探他的消息,也沒能再找到他。

這個夏天對他來說尤為漫長,冷宮後面有棵桂樹在雨天被雷電劈開,蕭鶴把完好的樹根帶回來,做了一張棋盤。

齊暄宜被送到南方邊陲的一座小鎮上,雖然薛青臨極其看不上他,卻也沒用什麽下作的手段虐待他。可齊暄宜不喜歡這裏,蕭鶴總也不來,他不想再待在這裏了,他想離開南柯境了。

在天牢裏的時候,有人給他喂了毒,跟他說若是在一月內拿不到解藥,便要穿腸爛肚,五臟如焚,受盡折磨而死。

只要他毒殺了蕭鶴,就能拿到解藥。

可那人想不到,就在第二天,他就被帶離京城,與蕭鶴分開。

他見不到蕭鶴了,就算見了,他也不敢把毒藥給他吃的。

齊暄宜低頭看向手中的銷魂丹,那個人說這東西能讓人無知無覺的在睡夢中死去,到時蕭鶴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。

真是個好東西,齊暄宜心想。

近來京城多雨,天氣也愈加涼了,蕭鶴從衣櫃找出兩件齊暄宜舊日的衣服,叫了他兩聲沒聽到回應,才恍然想起他不在這裏。他的棋盤已經做好,下棋的時候四周一片寂靜,沒有人嘰嘰喳喳扯著他的袖子鬧他,微風拂過,一朵合歡從枝頭飄落下來,蕭鶴放下手中的棋子,再沒有把這盤棋走完的興致。

一月之期就要到了,這一天小鎮上不知是要慶祝什麽節日,從早上天還沒亮就敲鑼打鼓,熱熱鬧鬧。齊暄宜被軟禁在一座小小的院子裏,他墊起腳想往外瞧卻是什麽也瞧不到。於是他不大開心地回了自己房間裏,吃下那粒本是為蕭鶴準備的銷魂丹,然後上床蓋好被子,閉上眼睛,等待死亡的到來。

他沒辦法殺了崔明秋帶著師父離開這裏,他要先走一步了。

喇叭和嗩呐的聲音穿破雲霄,有駿馬從長街盡頭疾馳而去,揚起一地的灰塵,陽光浮在塵埃上面,在窗外緩慢飄遊。

七月下旬的一個平常的傍晚,蕭鶴如往日一般洗衣、做飯、拭劍,等給園內的菜都澆了水,又回到樹下下棋,一擡頭,便看到多日未見的薛青臨站在他的門外,他執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,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“齊暄宜……”薛青臨一臉愧意,他艱難道,“齊暄宜要死了。”

蕭鶴皺眉,平靜道:“你是在同我玩笑?”

薛青臨聲音哽咽,滿是歉意:“是真的,人在長春宮裏,大夫都說,他活不過今晚了。”

蒼茫暮色籠罩在這十裏宮墻上,白玉似的月亮落在雲端,晚風送來這一夏的涼意,白玉的棋子從蕭鶴手中滑落,在石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,蕭鶴突然回過神兒來,他站起身,發了瘋一般往長春宮跑去。

夕陽掠過他的飛起的袍角,青色的發帶散落在晚風之中。

他曾日思夜想地想要再見齊暄宜一面,現在,他終於如願了。

只是這一面便叫他心神俱裂,他寧願這一生都不要再見他了。

向來身嬌玉貴的小皇帝被綁在床上,他皮膚嬌嫩,手腕都磨出血來,他的嘴角也掛著血,臉上全是眼淚,在那裏一聲接一聲胡亂地叫喊著、呻吟著。

他的聲音微弱沙啞,像是只要斷氣的小貓。

蕭鶴走的近些,才零星聽清幾句,他在喊疼,說他錯了。

這是齊暄宜第一次認了錯,蕭鶴卻感受不到任何欣慰,他好像要溺死在一片無垠的苦水裏,永遠都不會解脫。

薛青臨走過來,對蕭鶴解釋說:“他幾次想要自戕,是我讓人把他綁起來的。”

他有違自己和蕭鶴的約定,沒有照顧好齊暄宜,他能做的,或許就是盡他所能讓他們見了最後一面。

蕭鶴一步一步走到床邊,小心解開齊暄宜身上的繩子,安撫他說:“我來了,我來了。”

齊暄宜聽到他的聲音,似是清醒了一點,他停下喊疼,看了他一會兒,似撒嬌又似埋怨道:“你怎麽才來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