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(第2/2頁)

還有西北那邊有位叫秦驍的將軍,為救一城百姓,孤身前往刺殺叛軍首領,回來卻見爹娘兄弟都慘死家中,不久之後,他也戰死沙場。

亂世之下,人命如草芥,誰人可以偷得浮生半刻的歡愉?

那些叛軍在占領京城之後便開始自相殘殺,與此同時,北方出現了一支奇怪的軍隊,他們的首領不稱王,也不去掠奪百姓的土地,還會把鄉豪富紳分的土地分給那些流離失所的人。

那首領身邊的屬下叫他薛將軍,或是薛大哥,就算有時候直呼他的名字,他也覺得挺好。他主張人人平等,天下一家,從此有飯一起吃,有衣一起穿,有書一起讀,再無高低貴賤之分,再無之以天下萬民供養一人之事,這個天下將交由天下人來做主。

聽起來好像還有點意思,不過不管以後這天下是要換成一個人做皇帝,還是讓人人都能當上皇帝,齊暄宜毫不在意,他只把這些當做茶余飯後的笑談,聽過就忘。

行至滄州的時候,齊暄宜的身份又一次暴露,差點就死在亂箭之下,蕭鶴拼了命救他出來,最後帶他逃到一座荒島上面。

齊暄宜其實是不怕死的,只要別讓他死前遭到折磨,他怎麽樣都可以,當然最好是能讓他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地死去。

可是蕭鶴不讓,他至今還記得在滄州城門下面,他雙眼通紅,瞠目欲裂,抓在他手腕上那只手用的力氣之大仿佛要將他的骨頭都捏碎。

他真搞不明白蕭鶴的心裏在想什麽,蕭鶴明明可以回去找他的未婚妻了,還跟在自己身邊做什麽。

齊暄宜閑來無事躺在山坡上面,身下是柔軟的青草,他閉上眼睛,夢裏都是花草的清香。

蕭鶴雖然與他一起被困在荒島上,但還是會用鴿子同外界傳信,齊暄宜偶爾看到,也不去詢問。他在這裏不缺吃穿,晚上還有蕭鶴侍寢,島上的日子與在關雎宮裏的好像也沒有太大的不同。

齊暄宜嬌氣,卻並不難養,蕭鶴在島上蓋起房子,打了秋千,又辟出一塊菜田,春天裏齊暄宜坐在秋千上,看他在菜園裏播下一粒粒的種子;夏天他喜歡到河裏捉魚,蕭鶴做了他又不吃,嫌棄刺多,蕭鶴就把魚刺一根一根挑出來;秋天裏他滿山滿野地去找果子,那果子長得紅彤彤的,咬上一口卻是又酸又澀,齊暄宜五官皺成一團,吐著舌頭;到了冬天,他便整日窩在被子裏,直到第二年天氣暖和了,才願意出去活動活動。

齊暄宜興致上來的時候,會摟住蕭鶴的脖子,故意使壞似的在他耳邊喚他夫君,不高興了,就一個人坐在窗邊,誰也不搭理,不過用一塊糖就能哄好。

蕭鶴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喜歡著他,只恨不得在自己的心上鑿出一處洞來,把他藏在裏面,從此天涯海角,都帶著他。

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緣法,從他們第一次相遇起就注定了今日,他們合該如此,永生永世都不分離。

又是一年的夏天,有白色的花落在齊暄宜的鼻尖上,他取下那花,打了個響亮的噴嚏。

橙色的晚霞染遍了天空,河面泛起粼粼波光,越來越多的花被晚風吹落,紛紛揚揚。

“好漂亮啊,”齊暄宜仰頭望著那些飄下的花兒,感嘆說,“像是要下雪了一樣。”

他轉頭問蕭鶴:“這是什麽花?”

蕭鶴說:“是白合歡”,他頓了一頓,又BaN認真道,“你要是喜歡,以後出了島,買了房子,我們在院中都種上。”

齊暄宜搖了搖頭:“沒有島上的好看。”

皇宮的禦花園裏也有一株百年的合歡,不過不是白色的,到了春夏交接之際,粉紅色的絨花鋪滿宮道,或許是太過尋常,齊暄宜從來都注意不到。

蕭鶴笑道:“那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,我都帶你回島上看它們。”

齊暄宜看著蕭鶴,覺得他真是天真,他是個亡國之君,看過歷朝歷代史書的人都知道,古往今來的亡國之君沒一個有好下場。

“沒有以後吧。”他平靜的說,既不覺得難過,也不覺得可惜。

“怎麽沒有?”蕭鶴握住他的手,向他保證說,“一直都有。”

齊暄宜對他笑了一笑,遠處數千兵馬包圍了這座霜鹿島,這場逃亡歷經兩年零四個月,蕭鶴與他相依為伴,形影不離,現在他們最後的藏身之處暴露,這場瘋狂的逃亡終於結束了。

誰還記得天璽二年的春天,春光明媚,繁花如錦,是他強迫蕭鶴留在他的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