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(第2/3頁)

這些年來,他做過很多很多的夢,卻總是夢不到他。

此時的謝慈不免去想,李青衡是不是知道他的心思,所以順著他的心意,從不到他的夢裏來。

所以即使現在他死了,也還是見不到他。

他想見他了,他想他了。

他不怕疼了,他就是想見一見他。

赫連錚還在同“謝慈”回憶往昔崢嶸歲月,“謝慈”始終是一副冷淡的模樣,根本不搭話,等到赫連錚提起他們的師父,“謝慈”立刻翻臉,把赫連錚趕了出去。

他的語氣神態和謝慈本人往日沒有任何區別,謝慈也不指望他的傻子師兄能夠認出他來。

天色暗下,夜涼如水,赫連錚還是放心不下謝慈,打算在蒼雪宮住幾日,蕭綰想知道謝慈和江硯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,用赫連錚做借口,也留了下來。

江硯同蕭綰說了什麽謝慈不知道,他也不在乎,就算明日整個蒼雪宮都在一場大火中覆滅,他也不會有多少感傷。

晚上江硯約出去“謝慈”喝酒,他每個月都有這麽一遭,謝慈已經習慣,這次換了人,謝慈想知道江硯會不會發現一點異樣,便跟了上去。

他模仿得實在太像了,看著他與江硯兩個坐在亭中,就好像是過去的記憶在他的眼前重現。

“謝慈”只喝了兩杯人就倒下,其實謝慈的酒量還不錯,只是每次喝江硯的酒,只需一點他就能醉過去,他一直將這一情況歸結為江硯的酒勁兒太大。

“阿慈?阿慈?”江硯拍拍那人的肩膀,那人安靜地趴在桌上,沒有回應。

江硯縮回手,坐在對面看了他很長一段時間,等到月上中空,花影扶疏,他突然擡手掐訣,指尖泛起一團微光,落在那人的頭頂。

謝慈微怔,江硯是發現那不是自己了嗎?他怎麽發現的?

然等那團白光散去很久,依舊什麽也沒發生。

江硯坐在原處,看起來居然還有些高興。

長廊盡頭傳來些微響動,謝慈擡頭看去,是孟三魚來了。他是江硯的好友,曾幫著他躲避琢光派的追捕,後來在聽說江硯創立蒼雪宮後,二話沒說直接叛出自己原本的門派,來到鏡州加入蒼雪宮。

孟三魚走過來,看了醉倒的“謝慈”一眼,臉上瞬間露出了然的神色,揶揄道:“你又灌宮主酒了?”

江硯沒理他,自顧自地轉動手中的酒杯,似乎還在等待什麽。

“問心酒,問心酒……”孟三魚呵呵笑了起來,他拍拍江硯的肩膀,“你倒是能忍啊,就這麽陪他喝了三年這玩意兒,要我說啊,你給咱們宮主喝什麽問心酒,你該給他下一劑春藥,再回去多看些春宮圖冊,把宮主伺候好了,宮主醒了肯定不會生你的氣,說不定下次還找你。”

謝慈直接忽略了孟三魚後面說的那些混不吝的話,這麽多年過去了,他著實是沒有想到江硯給他喝的居然是問心酒。

這玩意兒不太好得,倒是沒毒,死不了人,問心酒,顧名思義,就是能問出心底的思慕之人。

江硯給他喝這種東西做什麽?還讓他喝了三年,他腦子也有點毛病吧。

他個濃眉大眼的也能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,謝慈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。

可看孟三魚在那裏叨叨不停,江硯都不反駁,可見這事是真的。

謝慈點點頭,真好,真不愧是他們蒼雪宮的人,幸好他死了,否則他要哪輩子才會知道江硯給他喝這種東西。

“謝慈”還在睡,江硯低頭看他,嘴角上揚,眼睛裏全是笑意。

“不是,你在那裏傻樂什麽呢?”孟三魚不解問道,“他喝了問心酒也沒說你的名字啊。”

江硯擡起頭,看向孟三魚,樹影晃動,遮蔽了月光,他的臉色有些晦暗,隨後緩緩說道:“可是至少這一次,他沒有叫別人了。”

“別人?”孟三魚頓時來了興致,好奇問道,“他還叫過別人?稀奇了,咱們宮主居然也能有喜歡的人?誰啊?”

謝慈自己也很好奇,他居然有喜歡的人嗎?他豎起耳朵,想要聽聽江硯能說出誰的名字。

“他那師父。”江硯淡淡說道。

師父……

謝慈僵在原地,腦中一片空白,巨大的轟鳴聲在他耳邊響徹不停。

“他師父?”孟三魚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,他拍起手來,感慨說,“真有意思,做徒弟的居然會喜歡師父?師徒亂倫?咱們宮主果然是有兩下子!”

是啊,做徒弟的居然會喜歡師父。

謝慈好像在那片轟鳴聲中聽到了李青衡的聲音,千裏冰封的湖面一寸一寸地破裂,曾落入湖水中的星星陡然升起,歸於深空,萬籟俱寂,他的聲音愈加清晰。

他在叫他阿慈,他說阿慈要開開心心的。

謝慈眨了眨眼睛,他以為會有眼淚落下來的,他忘了,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