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五十八章 姜還是老的辣(第2/3頁)

又對王逢元和何良俊說:“在下與兩位前輩無冤無仇,如果前輩們認識那位叫張居正的,還請把人請出來,我也好向秦府去解釋。”

正當這時候,鼓樂奏起,主人家徐天賜和南京禮部尚書湛若水、應天巡撫顧璘一起出現,意味著雅集開始了。

眾人也只能暫停各自敘話,依照禮節,聚集了過去,給主人家足夠的尊重。

徐天賜和湛尚書都沒說話,是顧巡撫先站了出來發言,讓不少人恍恍惚惚感覺像是昨日重現。當年但凡是雅集,顧老盟主都是這樣先發言的。

“老夫近些年在外遊歷,如今年近古稀重回金陵,心內不勝感慨。”

普普通通的開場白,就像是個普通老人回鄉一樣,眾人聽著心裏毫無波瀾。

又顧東橋繼續說:“在外宦遊時,老夫多有所見所聞,又有不少所思所想,念及前塵往事,有懊悔不及之感啊。

多年以來,老夫推崇六朝風氣,是以文字格調綺麗卑弱,然而卻迷途而不自知。

直至近年才醒悟到,文氣與世運相盛衰,六朝文過於質,是衰世靡靡之音,與國運格格不入啊。”

在場的都算得上頂尖文人,聽到這裏,齊齊震驚!

顧東橋和青溪社那些人,一直號稱六朝派,創作上的就是六朝金粉那種纖巧靡麗的調調,當初也是被秦德威年年罵的。

後來秦德威幹脆又提倡了新金陵風尚,率領年輕士子直接與老前輩們的六朝風氣打對台。

知道上面這些典故後,再聽到顧東橋的這段話,怎能不震驚?

顧東橋這意思,無異於直接批判六朝風氣,那就相當於直接否定了他過去堅持的一切文藝基礎啊!

顧東橋痛心疾首的說:“如今回到金陵,再看這六朝遺景,雖有橋名朱雀,巷號烏衣,渡稱桃葉,台紀鳳儀,浮華靡麗,卻終為世所悲!

國家開天於此,一洗六朝淫靡之陋。而老夫沐浴膏澤,卻心慕形追六朝故事,歌詠以侈曼相高,一錯五十年矣!”

眾人已經聽懵逼了,這是徹底自我否定和自我批判,一般人誰能幹出這樣的事情?前老盟主這是又受了多大的打擊?最近也沒聽說秦德威罵你啊?

顧東橋卻不以為意,仍然在剖析心境:“直至今時,老夫這才領悟到了新金陵的含義,領悟到了什麽叫新金陵風尚!簡而言之,精髓就是格局二字!

具體到詩之一道,貴於文質得中,過質期野,過文則靡,元氣弗壯,無才弗華,無情弗蘊!”

眾人感覺三觀又顛覆了,你顧東橋連最後的倔強都不要了嗎?居然徹底放棄自我後,又吹捧起死對頭新金陵風了?

“說到此處,老夫不禁又想起當年的文壇之爭,是老夫過於固步自封導致偏頗了。

虧得南京出了一個秦板橋,使我南京文壇不至於繼續沉淪,這是南京文壇的幸事!若不生秦板橋,南京文壇就毫無希望!”

居然都開始直接點名吹了,還是直接糊臉吹,但眾人已經麻木了,就繼續麻木的聽著。

“亡羊補牢,猶未晚也!如今老夫重回南京,就是存了與新金陵派的和解之心,也是與老夫的過去和解!

另外還有兩件事情要做,當眾告與諸君。其一,重新刊印秦板橋詩集。

如今南京流傳詩集多是嘉靖十四年以前舊作。老夫搜羅了秦板橋北上京師後的詩文,皆可加進去。

其二,青溪社從今日起解散!以後南京文壇再無青溪社,只以新金陵社為龍頭!”

眾人簡直驚愕到了極點,來之前就預料到了顧東橋可能會整活,但也沒想到這麽能整活啊,你還有底線嗎?

你這不是和解,而是直接跪了啊!而且還是很徹底的,不保留任何尊嚴的跪了!

還以為你顧東橋就只能安安靜靜的當一個時代眼淚,供大家回憶唏噓就行了,結果還在撲騰。

忽然有人叫道:“東橋公與新金陵派和解,我南京文壇避免繼續割裂,實在幸甚!”

頓時有數人附和,此起彼伏。

很多人尤其是四十來歲的士人,年輕時都跟著青溪社這幫老前輩混過,如今隨大流又追隨新金陵派去了,但人非草木,孰能忘情。

看到顧東橋主動放下身段和解,最高興的還是這批人,就像看書都喜歡看大團圓結局一樣的道理。

而高長江、王逢元、何良俊三大新生代龍頭則面面相覷,今天顧東橋的行為完全出乎三人的預料。

他們原本預感顧東橋可能要趁機搞事,畢竟顧東橋上任了應天巡撫,而秦學士在幾千裏外,但萬萬沒想到,看見的是滑跪。

王逢元心裏更是百味雜陳,好歹當年也是喊過顧東橋老師的,今日親眼目睹以前的長輩老師變成這樣,真是難以言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