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九十四章 不見不散(下)(第2/2頁)

嚴嵩還想說,這是首輔夏言先私下裏表過態,然後禮部才辦事,但他還是不敢這樣說。

如今自己立足未穩,再往死裏得罪夏言,這日子就沒法過了。

從表面程序上來說,內閣大學士只有收奏疏擬票的權力,沒有直接對六部下令的權力。

所以自己扯出夏言,無異於檢舉夏言越權。

而且秦德威本來沒提到夏言,若自己故意拖夏言下水,只會讓夏言更生氣。

想來想去,嚴嵩只能異常憋屈的對嘉靖皇帝說:“外派張潮出使,確實是臣所選定。”

兩害相權取其輕,身為禮部尚書,選派使節是職權範圍裏的事情,無論如何稱不上是罪過!

就算被嘉靖皇帝認為妒賢嫉能、排除異己,那也沒關系,這並不是大錯!

反正自己高舉“新禮制”大旗已經成為了事實,皇上正需要自己!

聽到嚴嵩承認,於是嘉靖皇帝以為自己懂了,難怪秦德威激情辱罵嚴嵩,也是情有可原。

其實在上次議禮朝會之前,對張潮要搞事的傳言,嘉靖皇帝也是有所耳聞的。

面臨那樣敏感的朝會,廠衛密探肯定要關注大臣動向。

而且又鬧出了一群門生苦勸老師的動靜,被密探注意到再正常不過了。

只是煙霧彈太多,沒人能確認,張潮到底是什麽立場,準備搞的是什麽事,就連張潮自己說過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心話。

但從“事後”秦德威這個氣急敗壞的態度,以及嚴嵩緊急驅趕張潮離京的情況來看,嘉靖皇帝心裏有所猜測。

也許嚴嵩對張潮是同類相斥?而秦德威氣急敗壞,是覺得吃了大虧?

不然的話,如果張潮在議禮朝會中表現出色,沒準入閣的人就是張潮了。

罵來罵去,原來本質還是功名利祿之爭。

想到這裏,嘉靖皇帝突然被逗笑了,忍不住“呵呵呵”幾聲。

這麽些年了,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秦德威在爭鬥中“慘敗”,第一次看到秦德威吃虧到氣急敗壞的模樣,感覺莫名的可樂。

剛答完話的嚴嵩再次懵逼,皇上你笑什麽?自己的回答有那麽可笑嗎?

秦德威也不明所以,大部分時間不苟言笑的嘉靖皇帝怎麽忽然抽風了?

但秦德威年輕人反應快,趁著嘉靖皇帝心情好,連忙指著嚴嵩,痛斥說:

“所以嚴嵩先前對陛下故意隱瞞事實,假裝不明情況,實乃欺君也!”

嚴嵩立刻辯解:“陛下!臣確實未曾想到張潮之事與秦德威的幹系!

也想不到秦德威竟然如此心胸狹窄,假托師生情義,又借機生事!”

嘉靖皇帝感覺已經掌握了事實,不想繼續聽了,無非狗咬狗而已,有什麽可聽的?

他可以明白秦德威的情緒,但他也不允許秦德威繼續攻擊嚴嵩。

所以嘉靖皇帝揮了揮手說:“秦德威誹謗大臣,罰俸半年,此事到此為止,退下吧!”

嚴嵩很想對皇帝進行普法,告訴皇帝,像秦德威這樣毫無實據的公然上疏彈(辱)劾(罵)當朝大學士,如果按照誹謗罪名,應該怎麽處置。

但他還是忍住了,至少皇帝認證秦德威錯了,還了自己清白。

兩人走出文華殿,嚴閣老終究有點念頭不通達,大家都是奸臣,憑什麽他平白無故被罵?

忍不住對秦德威諷刺說:“年輕人只圖一時口舌之快,有何用處?”

秦德威非常誠懇的答道:“其實我認為,若只花費半年俸祿,就能公然罵你一頓,是非常劃算的。”

嚴嵩:“……”

又走了幾步,嚴嵩還是忍不住,再次開口說:“但是毫無意義!都是官場中人,還是少做這麽無聊的事情!”

秦德威反唇相譏道:“你懂個什麽官場?”

嚴嵩差點原地炸了,你秦德威竟敢說位極人臣、號稱宰輔的內閣大學士不懂官場?

秦德威瞥了眼嚴嵩,慢慢悠悠的說:“誰說罵你沒有意義了啊?只是閣下沒看出來而已。

閣下以大學士兼管禮部,實在不合常理,豈能為長久之例?

依我看來,閣下把這管部的禮部尚書騰出來,給我老師來當,也挺好的。

朝廷官員這麽多,不罵一罵你並引出我老師,怎麽能讓陛下對我老師產生深刻印象?”

嚴嵩:“……”

莫非當初張潮出京時,秦德威就想到了這個?

秦德威不但罵了自己,還強按著自己承認故意排擠張潮,而皇上這昏君竟然還踏馬的覺得秦德威吃虧了!

他原以為,能當上大學士就足以鎮壓秦德威了,現在看來,還是要當首輔才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