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老爭輝(下)

幾位南京本地老人竊竊私語。“顧東橋表現有點生硬了,不如年輕時圓融自然。”

“他只怕事前準備不多,再說久疏戰陣又是倉促上場,能如此已經不錯了。”

“如今顧東橋有盟主之尊,生硬點也無所謂,要求不必那麽高了。”

“也是,畢竟對手只是個十二歲小學生而已,有個七八分水準就足夠用了”

秦德威沒去回應顧老盟主,反而先問了句江存義:“你上門時,對我說過忠烈故居的事情?”

江存義昂首挺胸,毫不猶豫的說:“當然說過!”

好吧,這可是你說的。秦德威轉身就對顧老先生行了個禮,高聲道:“老先生所言有理!恰好在下也有忠義故事要講與在座諸君子!”

秦德威隨後又開口道:“那要從嘉靖三年開始講起了,對了,嘉靖三年的那件大事,諸君應當都知曉吧?”

敏感詞就是有這樣的魅力,稍微暗示一下大家就懂了。嘉靖三年大事情,肯定說的群臣哭左順門了,沒比這個更大的了。

頓時大家都來了興趣,不知道這個小學生會講點什麽,畢竟是敏感詞事件啊。

秦德威突然似乎又想起什麽,環視了幾位大佬,先對王廷相問道:“大司馬當時在何處?”

王廷相答道:“本官當時為山東右布政。”

秦德威又對南京國子監祭酒湛若水行個禮問道:“大司成當時又在何處?”

湛若水答道:“正好到任南學祭酒。”

秦德威又對南直隸提學禦史聞人詮問道:“大宗師當時在何處?”

聞人詮苦笑著說:“本官當時登科日短,還在觀政,並未有人來招呼本官聚義左順門。”

秦德威嘆口氣,很遺憾的說:“原來諸公都不在場啊。”

不知為何,三位大佬都有點不好意思。

秦德威突然加快了語氣:“但當時有一位執刑武官,刻意庇護大臣,甚至上書求情,遭人檢舉,導致罷官奪勛,憂憤而死!諸公以為,此人可稱為忠義否?”

“必然可以!”有人答道。

這個事情,在座眾人都是第一次聽說,畢竟武官和文官不是一個圈子。

秦德威又說:“此人留下遺孤姐弟二人,在京師恐有不測,遂流落於南都,處境貧困艱難,在下親眼目睹。”

顧璘聽到這裏,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果然又聽秦德威說:“在下的授業先生曾相公,憐憫忠義之後,購置宅院一處並托付在下看顧,用以安置姐弟二人!”

糟了!不止顧老先生,就連江存義、王逢元等人也都覺察出不對勁了!

其他人也都想到了,那顧老逼王藏著個忠烈事跡為後手,這小學生竟然也如此不簡單,同樣暗藏了後手,都挺深藏不露啊。

秦德威盯著江存義說:“偏生偌大一個南京城,居然容不下忠義之後!那青溪邊上的宅院不過安頓數日,便橫遭暴徒打砸門庭,不知天理何在!”

江存義連忙叫道:“我並不知曉此等內情!”

“呸!”秦德威不屑地說:“既然當時你曾對在下講了前朝忠烈之事,那在下當然也就會對你講述本朝忠義之事,你還想怎麽狡辯?”

“我,我……”江存義有點慌,不由得看向顧老先生求助。

秦德威語氣漸漸淡漠,像是說著一件於己無關的事情:“因為害怕遭遇不測,那姐弟二人裏,弟弟已經跟隨曾先生遠走高飛,被惡徒逼迫離開南京去了外地。

而姐姐終日以淚洗面,滿心委屈,無處訴苦。恕在下年幼見識少,還真不知道南都竟該如此對待忠義之後。

更可笑的是,有些人滿嘴忠烈事跡,做的卻是欺辱忠義之實,還妄圖蒙蔽天下,道貌岸然教導他人!”

好像漏了什麽,秦德威趕緊補充了一句:“在下雖然年幼讀書少,也是懂忠義曉事理之人,不惜遭遇報復也要庇護忠義之後!”

眾人無語,話都讓你說完了,別人還能講什麽?

此時別說江存義這個直接當事人,連不惜身份下場的顧老先生都是懵逼的。因為自年輕時起,他每每裝完道德逼後,從來沒有人能反糊一臉。

這個小學生竟然也暗藏著一樣的心思,而且講故事手法還更加高明!先是與聽眾交流,幫聽眾制造代入感,然後層層遞進,最後點睛!

幾位老友見狀不免心酸,竟生有英雄遲暮之感,顧東橋裝逼竟然敗了!

江存義站在那裏,見顧老先生沒有反應,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此時徐氏東園水榭對江二爺來說,宛如一個大型社死現場。誰都知道,小學生口中那個打砸搶奪忠義住所、驅趕忠義之後逃離南京的暴徒就是他。

江二爺跟著父親來到南京,十分留戀這花花世界,正打算戶籍移至南京,以後就在南京定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