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野星為燈

次日晚上的理轉文補習班上, 地理老師正在講解前一天的小考試卷。

補習課是在平時用來上公開課的階梯教室裏,專門針對臨近高三才理轉文的同學,每周進行三次。

此刻教室裏稀稀落落地坐了二三十個人。

十班一共來了三個, 顧嘉年、宋旻雯, 以及另外一個高二結束理轉文的女生。

顧嘉年是開學之後才知道,九中的文科規模是北霖所有高中裏最龐大的, 每屆生源中,文科生占比高達百分之四十五。

她記得之前在霖高,文科生的人數只有理科生的五分之一。

在這種情況之下,九中對待文科的態度比其他學校要重視很多,對理轉文的同學也十分友好,才會誕生這樣的理轉文額外補習班。

沒想到她誤打誤撞之下, 倒是來對了地方。

只不過今天, 顧嘉年開了小差。

大腦完全沒法集中注意力,黑板上的所有文字全都零零散散地在眼前掠過,那些粉筆字跡消失重組, 變成另外幾個字。

“你的, 硯池。”

北霖的晚秋,十一月中旬, 霜降已過。

接近零度的晚風鍥而不舍地撩著窗簾, 夜雨如同潑墨。

偌大教室裏, 粉筆沙沙地劃過黑板,伴隨著後排同學交頭接耳的聲音。

顧嘉年的臉慢慢開始發燙。

她完全沒有預料到遲晏會給她回信。

他竟然……知道是她。

在上一封信裏, 她壓根沒有寫寄信人。

可這封回信的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寫著:“晝山市第九中學,高三十班,顧嘉年收。”

所以宿管阿姨才能直截了當地把信交給她。

昨天晚上收到信後,顧嘉年滿腹驚詫又激動, 將那封不到半頁紙的回信翻來覆去看了許多次,以至於最後在被窩裏復習到三點半,才完成她自己給自己布置的任務。

好在由於她是新插進班級的,分寢室的時候落了單,她得以暫時單獨住一個四人間,沒有室友,學到多晚都不會打擾到別人。

說回信。

除卻前面的諸多問候,那句落款仿佛一片羽毛,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撓著她的心。

其實這種落款方式很常見,就像英文信件結尾那個公式化的“Yours sincerely, xxx”一樣。

可同樣的話用中文表達起來,卻較英文中恭敬客套的感覺多了幾分繾綣與溫軟。

就好像,他真的屬於她。

顧嘉年亂七八糟地想著,遲晏既然知道是她,還能給她回信,是不是意味著或許一年後她有那麽一點點成功的可能性?

還是說,他只是像從前一樣想要鼓勵她好好學習呢?

兩個念頭在大腦裏彼此爭鬥,誰都不願意被對方說服。

思緒天馬行空放了兩個題目的假,顧嘉年總算回過神來。

她思索不出,耷拉著肩膀伸出手,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,逼著自己回過神來仔細聽講。

一堂課後,地理老師講完了整張卷子,清了清嗓子說道:“學期已經過半,理轉文補習還有最後一次就要結束了。我看了大家最近幾次的考試成績,除了個別頑固的同學之外——”

老師說著,視線在雙眼放空的宋旻雯臉上打了個轉,可惜對方一雙大眼睛迷茫地半睜著,顯然沒接收到這信號。

“——都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進步。當然了……”

地理老師說到這裏,臉上神情柔和了些,目光繼而轉向宋旻雯身邊安安靜靜低著頭的女孩子,贊許道:“進步最大的還是十班的顧嘉年同學。比起第一次摸底考試,她的地理分數整整提高了三十分,有幾次小考甚至超過了許多實驗班的同學。你們大家要向她學習啊。”

全班同學整齊劃一地向她看來,大多都眼含敬佩。

顧嘉年多少有些赧然,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卷子,低下頭整理筆袋。

宋旻雯倒是終於從睜眼打瞌睡的狀態裏回過神來,格外與有榮焉,臉上一副“小嘉年牛逼等同於我牛逼”的表情。

然而等地理老師離開教室,後排的座位上卻突兀地傳來一聲刺耳的譏諷。

“兩個多月提高三十分,該不會是作弊吧?”

顧嘉年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聲音,沒有回頭,自顧自收拾書包。

宋旻雯卻沒她這麽好脾氣,團了一個紙團扔過去砸人腦門上:“陸許陽,你他媽有病吧,整天找我們小嘉年茬?以前三年裏怎麽沒覺得你這麽煩人啊,小心你宋哥我修理你。”

陸許陽見到宋旻雯有些發怵,卻仍然嘴硬道:“又他媽有你什麽事?我就是看她不爽,你管得著嗎?”

陸許陽是文科十二班的插班復讀生,從前也是九中的,高中三年與宋旻雯同班。

此外,他與顧嘉年也認識,淵源更久。

他們是智華初中的同班同學,顧嘉年得知他也在復讀的時候,還有些詫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