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野星為燈(第2/3頁)

遲晏也跟著走下車,原本想著幫她解釋兩句。

可見到祖孫兩個相顧無言,便又沒有出聲,想著把時間留給她們。

顧嘉年躑躅著走上前,張了張嘴,覺得自己有滿腹心事想跟外婆說。

想跟她道歉,關於對她的隱瞞、搞砸了她費心操辦的成人禮、還脆弱地離家出走害她擔心。

更害怕外婆會對她失望。

顧嘉年還記得外婆在爸媽面前那樣維護她,那時候她大概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一個壞孩子吧?

可千言萬語到嘴邊,顧嘉年卻一句都沒能說出來。

她目光抖動著,扯了扯被花枝勾破的裙邊,軟聲道:“……阿婆,你給我做的裙子,我不小心弄破了。”

外婆聞言,突然伸手擦擦眼角,拄著拐杖走上前,摟了摟她的肩背:“停停不怕,阿婆會幫你縫好。”

顧嘉年把臉埋進外婆溫暖的肩膀,悶著聲應了句:“嗯。”

外婆抱了她一會兒,而後拉著她進屋,順帶招呼遲晏也進來。

顧嘉年以為她是要留他吃個午飯,沒想到一進門,卻看到兩個表弟端著一個新買的蛋糕從廚房走進廳堂。

她停下腳步,驚訝地發現屋子裏竟然全是人。

兩個舅舅、舅媽,張嬸、劉叔……甚至還有劉叔家的小豆丁。

小豆丁手裏還捧著那箱汽水,正咬著牙吃力地搬到桌子上,看到她進來,他紅著臉從箱子裏拿了一瓶,屁顛屁顛跑過來,塞進她手裏。

“停停姐姐喝汽水。”

“我把你給我的路費也拿去換了汽水,是草莓味的。”

小豆丁討好地扯著她衣袖。

顧嘉年整個人如同雕塑般僵住。

她環顧四周。

那天來參加她生日會的客人們。

他們竟然都在這。

仿佛時間被撥回,毫無痕跡地銜接到她離開之前。

午間的風如同蒲扇掃過,溫熱又平和,初開的桂花散發出淡淡的香氣。

狹小的堂屋裏擠滿了人,沒有豐盛的宴席,只有蛋糕。

不知道是誰帶頭,唱起了生日歌。

顧嘉年慢慢地握緊了手心,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裏,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。

直到舅媽重新在那蛋糕上插上十八根蠟燭,輕輕拍了拍她肩膀。

“停停,大壽星可不能掉眼淚,來,吹蠟燭,我們重新再許個願。”

顧嘉年憋回淚,笑著應了一聲“好”。

從晝山回來的這天中午,沒有人問她這兩天的去途,也沒有人問她那不堪的過往。

如同山風呼嘯而過,留下一路坦途。

他們特意騰出了另外一天時間。

陪她吃完屬於十八歲的生日蛋糕。

*

那天晚上,顧嘉年沒有上樓,而是窩在外婆的被窩裏跟她一起睡。

外婆床上有溫暖好聞的舊床褥氣息。

顧嘉年看著雕花床柱上的一道道刻痕,好奇地問道:“阿婆,這些是什麽?”

外婆側目看過去,笑道:“是你小時候每年過生日量身高留下的。”

“最下面這條是一歲,接著是兩歲……五歲,六歲,七歲。”

顧嘉年看著那些挨在一起的線條,溫溫地笑道:“我長得好慢。”

“不慢,”外婆摸著那些刻痕,好笑道,“每一年都在往上竄,從會說話到會走路,慢慢學會寫自己的名字,還會齜牙咧嘴地咬人。”

顧嘉年忍不住笑道:“我小時候還會咬人?”

“怎麽不會?”外婆回頭看她,“你咬人可疼了,像個小老虎,我記得小遲也被你咬過好多次。”

顧嘉年突然覺得小顧嘉年真的好威武。

讓她現在去咬遲晏?

借她十八個雄心豹子膽她都未必敢。

祖孫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,顧嘉年翻了個身側躺,把兩只手交疊枕在臉下,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外婆眼角的紋路:“阿婆,今天是你讓他們來重新給我過生日的嗎?”

“不是”,外婆搖了搖頭,“是陳錫和陳鎖的主意,兩個小鬼今天早上知道你要回來,一家一家地打去電話,沒有電話的就親自去找。你劉叔上午還在地裏耕田,聽到消息,扔下鋤頭就來了。張嬸也是,在鎮上麻將館裏打著麻將呢,接到電話,牌也不胡了,買上蛋糕,搭了個三輪車就趕回了雲陌。”

“她說,我們停停是整個雲陌的好運,十八歲生日得風風光光地補辦。”

顧嘉年眼眶一紅,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她或許曾經有過不幸。

但此時此刻,她又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來比她幸運的人。

許久之後,她才哽咽道:“阿婆,謝謝你們,我還以為……”

半晌後,她終於提起來:“阿婆,對不起,我……我是個叛逆的壞孩子,我瞞了你們好多事。”

她話音剛落,忐忑地等待著外婆的回應,可外婆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,突兀地轉移了話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