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山有木兮10

明月高懸, 雪落無聲。

窗外傳來簌簌風雪聲,將窗戶拍打得啪啪作響。

屋中的燭火隨著風雪的聲音猛烈搖晃,整間屋子忽明忽暗。

屋中彌漫著一股並不淡, 卻也並不濃烈的藥香,與虞暮歸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,謝拂深深嗅聞幾口,恍惚間,仿佛四周彌漫的空氣中皆是虞暮歸,他無影無蹤, 卻又無處不在。

正版的虞暮歸前去將窗戶關嚴實,風雪皆關在窗外,聲音都小了許多,他屋中的燭火也安靜下來, 靜靜地、默默地燃燒著,將黑暗的屋子照亮。

“今夜恐怕要下一整夜的雪, 我這兒沒有湯婆子暖爐,只有這個暖手的藥包可以用。”

虞暮歸說著,便將一個縫得細致的藏青色藥包交給謝拂,謝拂握在手中,感受著上面傳來的陣陣暖意,仿佛身體裏的血液也流動得快了幾分。

剛剛洗漱完,原本被熱水暖入骨血的身體被寒冷的空氣一觸摸,便又染上了寒意。

謝拂伸手摟住虞暮歸的後腰,“有你就不冷。”

再冷的處境他也不是沒經歷過,這實屬尋常。

可有虞暮歸在身邊, 他還會冷嗎?

虞暮歸低頭落在謝拂環在他腰間的手臂上,笑著戳了戳道:“謝公子, 你我還沒成婚,若是僭越,可是無媒苟合。”

“你想要誰做媒人?”謝拂低聲問。

虞暮歸還未回答,便又聽他繼續道:“漫天風雪夠不夠?”

“滿屋燈燭夠不夠?”

虞暮歸本想說不夠,然而看著謝拂的目光,他卻又將這句打趣給咽了回去。

他忽而莞爾道:“我開玩笑的。”

他本也不是循規蹈矩之人,否則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,正大光明不娶妻,反而與一位男子在一起。

名聲這東西,生不帶來死不帶去,他人的眼光是能讓他少吃一碗飯,還是能讓他醫術退步?

不過是庸人困住自己的東西,他從未看在眼中。

他用額頭輕輕挨著謝拂的額頭,嗅著對方身上沐浴後的香胰子的味道,普普通通的味道,落在謝拂身上,卻仿佛有了特別的意義。

“有你就夠了。”

有謝拂便足矣。

謝拂低頭吻上虞暮歸的唇,唇齒交纏間,虞暮歸恍惚聽見一道哢嚓聲。

他睜開眼,卻見謝拂拿了床頭的剪刀,在他們兩人頭上分別剪下了兩縷頭發。

柔順的長發還帶著些許水汽,手指觸碰時,指腹冰涼。

謝拂將它們編制成一枚同心結,放於鴉青色的枕邊,在這鴉青色的襯托下,格外明顯。

“結發為聘,風月為媒,虞大夫,從今往後,我便算是進了你家門,你可要看好我,抓緊我。”

當晚,虞大夫確實將謝拂抓得緊緊的。

青紗帳垂下,遮住了滿床旖旎。

屋中的燭光亮了半宿,直到蠟燭燃盡,才不甘不願地熄滅,也是此時,屋中才沒了聲音。

虞暮歸入睡前,已經不知道自己聽了多少聲小七。

那人就附在他耳邊,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清,卻將那一聲聲的小七聽在了心裏,好似天地輪轉,日月變幻,終於迎來一回圓滿,令他既想笑,又想哭。

當他睡去時,謝拂仍看著他。

二人的長發早已經不知在何時糾纏不清,謝拂理不清,也不想理,他順勢躺下,將頭靠在虞暮歸枕畔,之間不過間隔一尺距離。

他閉上眼睛,明明夜已深,卻毫無睡意。

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在雞鳴聲中感受到姍姍來遲的些許睡意,方才帶著這具身體進入睡眠。

學醫不易,即便虞暮歸天資聰穎,在醫求方面頗有天分,幼年起也要讀背書籍,辯識草藥,因而虞暮歸習慣早起。

可今日,向來早起的他破天荒起晚了。

等到他醒來時,已是日上三竿,蔣瓊玉把院子裏的雪都掃了。

他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,用充滿怨念的目光盯著那間毫無動靜的屋子。

作為一個現代人,他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,尤其是因為他的房間緊挨著虞暮歸的房間,昨晚的動靜就他聽得最清晰。

他憤憤地劈柴,每砍一刀,就把這根柴火當成那個讓他最痛恨的人!

搶他偶像,這簡直是殺父之仇!奪妻之恨!

然而作為一個說話毫無分量的小透明,他的意見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考慮範圍之內。

“小蔣,我師兄呢?”韓茯苓今早起來,竟然沒見到她那勞模師兄,這不正常。

“呵呵……昨晚鬧了半宿耗子,虞大夫睡得晚,今日恐怕起得晚。”蔣瓊玉撓撓頭笑道。

是誰?!是誰在偶像被人搶走了後還要絞盡腦汁替他們想理由隱瞞?!

是我,蔣瓊玉,一個倒黴的穿越者。

韓茯苓疑惑:“耗子?我怎麽沒聽到?”

“可能是因為離得太遠了,”蔣瓊玉皮笑肉不笑地解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