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黑滑板
“筷子要擺正。”
應程的筷子隨手擱在瓷玉架上,其中一根歪了些許。
偏離既定的“框架”,被家裏阿姨推回了它該在的位置。
隨後,王阿姨聲音如預料中響起。
“在外面,筷子擺放是良好家教的體現,在家裏,正確擺放代表了對長輩的尊敬,您應該注意且遵守。”
應程碗裏的菜只動過幾口,哪怕失去味覺他也知道是什麽味道。
畢竟家裏的菜品只能每個季節更換一次。
他身體向後靠,放松了脊背,表現出充耳不聞的姿態,擡眼看向對面那位長輩。
他的親媽秦歆竹,正夾著一片蔬菜往嘴裏送。
保養得當,端莊守禮,循規蹈矩。
一言一行都像被設定好的完美程序,從不會出錯,也不會改變。
這就是他母親。
秦歆竹細嚼慢咽吃下蔬菜,等王阿姨背誦完飯桌規矩,才淡淡道:“好好吃飯。”
好好吃飯……
這是第幾回聽見了?
不知道,記不清了。
應程忽然有點想笑,但他沒笑出來。
骨子裏那股熟悉的逆反湧上來,在臉上形成了一個近似嘲諷的表情。
他拎起被王阿姨擺得“有教養”的筷子,當著兩人面,一根丟在地上,一根扔進了絲瓜湯裏。
湯汁濺出來,秦歆竹用餐的動作一頓。
王阿姨擰眉出聲:“少爺——”
“安靜點。”應程打斷她,轉頭對秦歆竹說,“我一直就不會好好吃飯,你不是清楚嗎?”
說完這兩句,他踢開身後的座椅,往二樓房間走去。
秦歆竹面部神情依舊沒什麽波動。
她無聲片刻,垂下眼,夾了幾粒米飯送進嘴裏。
王阿姨將湯裏的筷子撈出來,說:“太太,我再給您做一碗吧。”
“別麻煩了。”秦歆竹說。
應程從褲兜摸出鑰匙,打開門鎖。
他的房間始終是鎖上的,鑰匙只有一把,在自己手裏。
除了他,誰也不能踏足這個地方。
房間東西多,有點雜亂,風格很鮮明。
不外乎是些十七八歲男生喜歡的。
應程拿起角落裏放著的黑金色滑板,夾在胳膊底下,走出房間重新落鎖。
秦歆竹已經吃完飯,坐在客廳修剪花枝。
她喊住應程:“去哪裏?”
回答她的是一聲拍得很不客氣的門響。
應程三兩步跨下別墅台階,前方是條寬敞平坦的路,他拎住滑板一頭,另一頭拖在地上。
小跑幾步後,快速上板,熟稔地滑行出去。
白色背影高挺,肩骨線條凸出,瘦薄而寬。
但由於滑行姿勢,腦袋微垂,顯得整個人有些隨意的散漫。
風把衣袂吹得鼓起些許,八月的陽光打下來,讓純白T恤鍍了層亮眼的金色。
滑到一定距離,應程右腳踩住板尾,板頭上翹蕩了蕩板。
隨即屈膝起跳,板面在空中翻轉,橫向接豎向三百六十度,做了個漂亮的大亂。
滑板落地,他雙腿穩穩踩上去。
一路向前滑行,離身後的別墅越來越遠。
—
口袋裏手機響了好幾回,鈴聲有些特別,是R&B曲風的音樂。
應程掏出來,接聽:“什麽事?”
“幹嘛呢?”那頭出現含笑的聲音,“我打四個了你才接。”
“玩滑板,遊街。”應程說。
“來找我,今天帶你玩點刺激的。”羅天錫說。
應程意興闌珊:“你能換個詞?”
暑假才第五天,這人已經說了不下三回要帶他玩刺激的,結果不是喝酒就是唱歌。
一次比一次無聊。
“我的好阿程,”羅天錫嘆了句,信誓旦旦說,“今天是真刺激,不刺激我頭摘下來給你當板滑。”
“地址發來。”
“好——勒——”
應程掛斷電話,踩住板尾刹地,腳尖一挑單手撈住滑板。
邀了輛出租車,利落地去找頭形滑板了。
對方給的地址在十幾公裏外,路線復雜,司機七拐八拐的,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到。
望著周圍如郊區般荒涼的景色,應程覺得,羅天錫那顆腦袋是時候該摘下來了。
他點開手機對話框,打字:你人呢?
那邊沒回,幾秒過去,斜後方傳來一句輕佻的口哨。
應程回頭,路邊站著兩個男生。
其中發型是海王錫紙燙的那位,正笑著對他招手。
應程走上前,面部表情冷淡:“頭拿來。”
“別急啊,”羅天錫攬住他,對另一位男生道,“介紹一下啊,我弟弟應程,比親的還親,如假包換的宇宙級大學霸。”
應程被他的描述險些雷黑了臉,胳膊重重杵過去。
那個男生倒挺捧場,友善地伸手:“學霸好,我叫喻嘉岐。”
“喊名字就行。”
應程和他手心手背拍了下。
“走吧,我帶你們過去。”喻嘉岐說,“那邊應該快開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