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
“你是說麗娘她,她死了?”
反應過來的汪驛丞驚疑不定,拿著旱煙杆子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,好半晌,他咽下一口唾沫,艱難的將死這個字眼說了出來。
顧昭幾人有些意外。
汪驛丞聲音沙啞,“你們不必看我,我剛剛來這,正準備喊大錢用膳,前頭你們說了什麽我不知道,我就聽了後半截。”
“……你們說,大錢可能是我的孩子?”
說完這話,汪驛丞擡頭看了一眼錢伯明。
錢伯明也看了過去。
他的眼睛很亮,好似有一層水光籠罩,想說什麽又止住了話頭,眼裏有孺慕之情流露,似乎是想起了什麽,又生生的壓抑住了,故作豁達和尋常模樣。
顧昭幾人看了都是心酸。
錢伯明要真是汪驛丞的孩子,這簡直就是一家子的人都遭大罪了。
從小就被唾棄阿娘跟別人私奔了,還被罵是爹不詳的野種崽,人人可欺,人人能指指點點,錢伯明就跟野草一樣,囫圇又狼狽的長大了。
別瞧他眼下高高壯壯的模樣,日子艱難的時候,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悶著被子偷偷的哭泣,心裏的難過自是不用說。
另外,以為婆娘和人跑了,孩子不是自己的汪驛丞也可憐,幾乎是憤懣自苦了十幾年。
當然,最可憐的還是錢娘子。
沒了命不說,死了還被潑一身的臟水,平白被怨被罵被恨了十幾年。
而這一場惡事的原因,究其根本,應該是為財吧。
聽了錢伯明的話,顧昭和陳長史有著同樣的猜測。
……
汪驛丞又問,“麗娘,她當真死了嗎?”
顧昭點頭,“是,錢娘子是沒了。”
汪驛丞不肯相信,只見他眉毛一擰,三角眉倒豎,眼裏有銳利兇悍之炁溢出。
偏生嘴唇抿了抿,又透出一股倔強,帶著一分脆弱的倔強。
“你有何證據說麗娘她死了?”
還不等顧昭等人說話,汪驛丞的眼睛朝陳長史方向橫了橫,又道。
“你方才那話說服不了我,是!我承認是有一些夫家害了媳婦,然後謊稱媳婦和人跑了,這些事,我走江湖的時候也是聽過的,不過,那兇手多是夫婿。”
“我自己害沒害麗娘,我自己心裏一清二楚。”
至於旁人……
他們作甚要害了麗娘?
害了麗娘,於他們又有什麽好處?
汪驛丞瞧了錢伯明一眼。
下一瞬,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不妥之處,神情怔楞了片刻,原先那倔強和銳利兇悍都泄去了幾分,面上透出了驚疑和茫然。
他也五十來歲了,年輕時身手再好,生活再恣意灑脫,這十幾年來的憤懣自苦也讓他憔悴不已,如今的他,就是一個佝僂下背脊的老頭兒罷了。
露出這樣的神情,汪驛丞瞧過去有幾分的可憐。
顧昭和陳長史對視一眼,知道汪驛丞雖然嘴上說著不信,心裏還是疑心上了自家人了。
誰讓他那侄子那般迫不及待。
原先只是沒有往那方面想,揭開錢娘子私奔的真相,依著結果倒回去想,處處皆是蛛絲馬跡。
……
顧昭:“很遺憾,錢娘子確實是沒了,在傳出私奔的那一日。”
說完,她將相面一事說了說,最後道。
“既定的亡母事實映照在面相上,大錢哥在同一日月角有損,說明那一日,錢娘子便亡故了,既然亡故,那便不會有私奔一事。”
相面之術?
汪驛丞眉頭皺了皺。
錢炎柱瞧不得旁人懷疑顧昭,趕在汪驛丞開口之前,他緊著就道。
“哎,住口!”
“我們靖州城,那是人人皆知顧小郎有大本事的,你可不許說我們顧小郎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啊,小心我捶你!”
說完,他還捏了捏拳頭,在汪驛丞面前晃了晃,以示自己所言非虛。
顧昭啼笑皆非。
“來,炎柱哥吃個餑餑。”顧昭拿幹凈的筷子夾了個餑餑到錢炎柱手中。
錢炎柱接過餑餑,掰開,往裏頭夾了一筷子的菜,又添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,眼睛還不忘瞅著汪驛丞。
說實話,汪驛丞確實覺得,相面之術的說辭兒戲了一些。
那廂,被錢炎柱這般維護著,顧昭的心裏暖暖的,眼眸裏都帶上了笑意。
不過,她也能理解汪驛丞,畢竟有一句話說了,和尚不說鬼,袋裏沒有米,可有太多人依著方術一事招搖撞騙了。
名聲都被敗壞了。
顧昭沉吟片刻:“我有一法,能知你們是否為父子親緣。”
這話一出,錢伯明猛地擡頭看了過來,便是汪驛丞也是心肝一顫,手上的旱煙杆子緊了緊,目光炯炯的看了過來。
陳長史也是意外,“哦?顧小郎有法子?”
他頓了頓,似是想起了什麽,接著就道。
“滴血認親可不成,那不準的。”
汪驛丞喉頭幹澀,“不準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