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

外頭的飄雪簌簌落下,很快,那打開的窗欞處,便鋪上了一層幹凈又潔白的雪。

聽到包玉燕的話,陳伯文面上有些猶豫。

“嗐,成不成啊?就一句話的事兒,婆婆媽媽的!”包玉燕又拉了拉陳伯文的衣袖。

陳伯文遲疑:“這豬,怪了一點。”

其實不止怪了一點,是挺怪的,說起來這只豬,它一開始也不是他們家養的,也不知道是誰丟在外頭,被出去摟豬草的包玉燕牽了回來。

剛開始,白撿一只大豬,家裏人都歡喜得很,這當真是老天爺給他們之前給豬兒看病吃藥的補償啊,到時這豬一宰一賣,那損失可不就又回來了?

包玉燕好吃好喝的照顧著,養了幾日,那大豬更肥了。

年節時候,各個村子的屠戶都來收豬,不想,這只長得格外好的大豬,它居然沒有人要收。

因為,它和旁的豬不一樣,旁的豬只有四根腳趾,而這只豬,它有五根腳趾!

相熟的胡屠夫還勸了一句,“養不得養不得,你們趕緊把這豬放了吧,你們家這一兩年才做養豬的生計,可能不知道,不論是你們養豬的,還是我們當屠夫的,行話裏可是說了,不宰不養五趾豬,破頭豬,帶孝豬,還有雙身豬。”

“其中,五趾豬尤其碰不得。”

他頓了頓,眼睛黝黑有光閃閃。

“五趾豬,那是惡人投胎孽畜道,生來四腳趾多帶一趾,自有一股怨炁,不能養也不能殺,招災破家呢。”

這話一出,陳家人愣住了。

畢竟是這般大的一頭豬,值老多銀子了,他們緊著又問了幾個屠夫,果然,大家夥兒都不收這豬。

甚至瞧了五趾豬後,他們原來養的豬也被仔細的看了又看,查查是不是有五趾,又或者有沒有額頭上垂一撮毛發的破頭豬。

……

沒有人願意收,包玉燕牽回來的這頭豬,它就這樣不尷不尬的剩在豬圈裏了。

扔了,這白撿的銀子再丟出去,總覺得好像是自己丟大錢了一樣。

只要這樣一想,陳伯文和包玉燕這兩夫妻就肉痛得厲害。

陳忠明心裏也舍不得,村子裏的老人,那是節儉了一輩子的。

他抽嗒了幾管旱煙,面上如溝壑的皺紋更深了,最後,他催著陳伯文將這豬丟了。

“算了,胡屠夫都說不能養了,要是當真是惡人投胎,養了它,咱們也是造業孽,就扔它到山溝裏,自生自滅吧。”

陳伯文舍不得:“再看看,再看看,左右也不差這點時間。”

陳忠明嘆了口氣,沒有再說話。

神鬼之事縹緲,說實話,如果不是真遇到了事兒,它還不如餓肚子嘴饞來得可怕。

……

泰安村,陳家屋子。

包玉燕聲音壓低,“我是不信什麽五趾豬不能養不能殺,管它上輩子是甚!它這輩子是豬,是豬那就是給人吃的。”

“再說了,豬長五根腳趾有甚稀罕的,我們村子裏翁財阿公,他還長了六根手指頭呢!”

“難不成他上輩子還是仙人不成?”

陳伯文被逗樂了,“哈哈,就翁財阿公那成日醉醺醺的樣子,怎麽瞧都不應該是仙人。”

哪裏有六根指頭的仙人。

不過,經過包玉燕這麽一連串不打磕巴的話,陳伯文方才有些提著的心一下就放松了。

是啊,人可以多一根手指頭。

這豬,它怎麽就不能多一根腳趾呢?

到底是清酒紅人面,財帛動人心,陳伯文摳摳索索,舍不得將自己養了一年多的豬宰了,一分銀不賺的貼到妹妹和丈人家。

既然要殺,還是撿白撿的那頭殺吧。

就當……就當他沒撿過這道偏財!

......

殺豬是大事,上山采松針,燒水,磨刀......懷了胎的婦人俗稱四眼,那是萬萬看不得殺豬的。

陳家二媳婦有了身子,就被支開了。

厚厚刀背的黑刀在磨刀石中上下磨著,右手緊握刀柄,左手的指頭貼著刀背,往前一推,拉後再往前一推......

一把殺豬刀分三截推磨,節奏不快不慢,很快,院子裏就有哢嚓哢嚓的磨刀聲傳來。

陽光落下,刀刃上晃過鋒利的刀芒。

陳伯文吹了吹刀口,“嘿嘿,好了!”

......

隨著腳步聲的逼近,豬圈的陰影裏,格外肥大的那頭豬身上好似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,再一錯眼,卻又好似是錯覺一般。

殺豬匠忌諱殺五趾豬,陳伯文便喊了自家兄弟幫忙,瞧著大豬瞧來時,那黑黢黢的眼睛,他心裏有些不自在。

是有點怪怪的,旁的豬瞧見人來還會上來拱食,這頭豬就愛躲在陰影裏。

陳仲武身材魁梧,他大著嗓門喊道。

“大哥,是哪一頭?我尋繩子將它捆了。”

豬圈裏,五趾豬往後躲了躲,它將自己掩藏在其他那幾頭拱食的豬身後,奈何體格龐大,再藏也藏不住,尤其是主人家心裏已經有數的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