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

“呼呼,呼呼!”

分叉朝天揮動,麻人竿頭頂的樹葉相互摩擦,發出呼呼簌簌的動靜,更為駭人的的是,原先光滑的樹幹上似有人臉擁擠而出。

樹皮粗糙又帶著黃褐之色,這樣的人臉瞧過去就像是帶著死寂之氣,僵硬又詭譎。

古施潘急忙站了起來,“不好!有人動了村子裏的麻人竿!”

顧昭看了過去,“伯伯?”

古施潘解釋道。

“當初,我們不知道麻人竿吞噬屍骨,村子裏還是土葬,這麻人竿便卷了村子裏的許多屍骨在下頭,它生得大,大家砍了其他樹,有些怵這棵,這樣便留了下來。”

後來,村子不太平,大家就更不敢砍這棵樹了。

又過了許多年,村子裏修了祠堂,大家夥兒商量了一通,決定把這棵樹也圍進去。

因為下頭還有先人的屍骨,祠堂點燭的時候,也能給祖先供奉一份香火。

古施潘:“這棵樹年代最遠,其他麻人竿要是出了事,它也會有動靜,不成,我得去瞧瞧。”

“說不得是長樂和大山那兒出事了?”

古施潘眼裏閃過憂慮。

顧昭連忙解釋,“方才那兩棵樹我都貼了黃符,它們不會再動古長樂和古大山,活人種菌,麻人竿吸的是血氣,一兩茬菌菇於性命無礙。”

古施潘愣了愣,“那這是什麽情況?”

突然的,他想起了自己那老丈母娘,她一向護著寵著長樂,就是剛剛那般情況了,她還要向著長樂說話。

難不成……是她燒樹了?

“不成不成,我還得再去瞧瞧。”

古施潘提著燈籠就往外頭跑去。

顧昭正待跟上,不經意間,她的視線掃過大.麻人竿上凸起的一張臉,陡然停住了腳步。

“......阿爹?”

顧昭被吸引住了心神,連古施潘出去了都沒有察覺到,祠堂的木門晃了晃,發出了老舊的吱悠聲。

顧昭一步步的走近那株大.麻人竿。

它上頭有數張不同的臉,有男有女,有老又少。

許是時間已經久了,又或者是有祠堂的香火撫慰,他們的面容並不像顧昭方才瞧到的那幾株麻人竿一樣痛苦。

樹幹上的臉,就像是舊時光裏留下的面具一般。

顧昭伸手,五指撫摸上了其中的一張臉。

如果說,古施潘和她在記憶片段裏瞧到的漢子有五六分的相像,那麽,這株麻人竿上的這張臉,它和記憶片段中的漢子,一模一樣。

顧昭喃喃:“......阿爹?”

是千裏迢迢,背著她出山尋大夫的阿爹……他的屍骨也被卷到麻人竿的樹根下頭了嗎?

顧昭的這一聲阿爹很輕,本來岔枝搖晃,綠葉簌簌搖動的麻人竿,倏忽的,一點點的停了下來。

顧昭的手摸著那張臉,她摸過那熟悉又陌生的五官,和活人的面皮不同,上頭是木頭粗糙的手感。

慢慢的,這張臉好似要活了起來。

它一點點的要睜開眼睛。

顧昭從絹絲燈中抓出三根清香,燃香請魂,香條被點燃的一瞬間,猩紅的光點亮了亮,隨即滅去。

顧昭怔楞了下。

“……沒有魂。”

她擡頭繼續看那凸起的樹臉。

也是,這般長久了,眼下這些,不過是麻人竿吸收了枯骨,留下的不甘又遺憾的執念罷了。

到底是誰!這般惡意的打擾亡者的清凈!

顧昭的心裏起了一陣怒意,她低頭,伸手去撈六面絹絲燈,將裏頭韓子清的命胎掐了出來。

他此時不過巴掌大,手腳被柳條束縛著,因為一直被冰火之炁折磨,整個命胎黯淡無光,半死不活。

顧昭搖了搖命胎,聲音繃得很緊。

“喂,清醒一點!你是不是來過涯石山的古家村?韓子清……不,還是應該叫你一聲李道長?”

韓子清清醒了一些,神志從無盡的痛苦中剝離。

他陰鷙的瞧了一眼顧昭,桀驁不馴。

“小子,好膽就殺了我,老夫要是不死,早晚有你悔恨的一日。”

顧昭撇嘴,“階下囚就別說大話了,徒然惹人笑話。”

“老實交代了,這東西是不是你在古家村種的?”

顧昭拎著韓子清的命胎,將他往那麻人竿面前一杵,同時拍了一張真言符過去。

韓子清瞧著那長了人臉的樹,倏忽的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“不錯不錯,居然生得這般好了!看來,當初可是放開了肚皮,好好的嘗了嘗那白骨的滋味。”

顧昭咬牙,還真是這老道!

在真言符的符力下,顧昭知道了事情的緣起。

原來,韓子清是修道之人,雖然,他的道走邪了,但修行中人的壽命,和普通人又是大不一樣的。

更何況,他還能以命胎尋替,偷了其它有資質童子的人生,略過輪回,直接奪舍。

但是,他鐘情的人就不成了。

韓子清迷戀前朝的後宮妃子,妃子容顏老去,他以鳩占鵲巢的秘法,奪了其他美人年輕的容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