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

陽光落在江面上,江水波光粼粼,就像是太陽朝江面撒了一把細碎的金子。

潘尋龍手撐著船沿,江風涼涼的吹來,他的目光朝江面看去,感慨不已。

就是這樣的大江啊。

他們潘家的叔祖姑奶奶就是被惡人扔到了這樣的大江裏。

……

潘尋龍出神時,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。

“少爺,樟靈溪水域遼闊,水深著嘞,大人讓我看著你,不敢靠這麽外面的!”

俞管家皺著臉拍著腿,緊張兮兮的呼喚潘尋龍。

潘尋龍撇嘴,“怕什麽,船上這麽多人,平白無故的,總不能一個浪打來把我掀下去了。”

話才說完,就見前頭水天相接的地方倏忽的起了個大浪。

潘尋龍連忙閉嘴,眼睛驚疑不定的朝那邊看了過去。

他有些怕,更多的卻是興奮。

“管家管家,你瞧到了吧,那是什麽?平白無故的,江面怎麽起了個大浪?”

“哪呢?”俞管家老眼昏花,“是風吧,風來將水花卷了起來。”

“不是風!”潘尋龍眼睛亮晶晶的瞅著一片平靜的江面,興奮不已。

“是龍,一定是龍!”

“樟靈溪裏肯定有龍!”

江水之中,細細碎碎似乎有孩童的笑聲,風一吹卻又散了,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只是一聲鳥鳴罷了。

晨起的陽光落在樟靈溪中,染紅了河畔白頭的蘆葦叢,一陣風來,蘆葦搖搖擺擺,似和潘尋龍一般歡喜心情。

……

同樣的江面,另一艘寶船上,主人家的心情卻有些沉重。

船的主人是通寧鎮的張尚志張員外,說起通寧鎮的張員外,那是個了不起的漢子,便是玉溪鎮的人也多有耳聞。

他早年是個行商,常年在外頭收貨販貨,一點點積攢,這才發起了家。

現在做的是絲綢布匹的生意,在通寧鎮有一處布莊,附近的新嫁娘都喜歡去他那兒裁一塊紅布,做一漂亮的新嫁衣。

員外郎和家裏的妻子感情甚篤,兩人育有一兒一女,只可惜的是女兒沒有立住,早早的便沒了。

寶船上。

張員外看著碧波無垠的江面,喟嘆了一聲。

“可憐我們家乖囡囡了,還那般小人就沒了,我張尚志賣了那麽多布匹,繡莊裏的繡娘裁了一套又一套的新嫁衣......到最後,我連給我家乖囡囡做一身嫁衣都不成,還得找人家給囡囡疊紙衣......”

張尚志說到心酸處,忍不住擡了擡手,拿袖子擦了擦泛出淚花的眼睛,哽咽不已。

他是矮個子的中年男人模樣,年輕時候又矮又瘦還黑,現在人到中年了,這幾年養得富貴,倒是有幾分富態。

眼下瞧過去面皮有些白,腆著個肚子,擦淚的時候有幾分憨態。

“當家的……你別哭,哭了我心裏也難受。”

旁邊,張尚志的夫人施蕓娘拿了帕子替張尚志擦淚,自己的眼裏也泛起了淚花。

張尚志側身,擡頭瞧了瞧施蕓娘,虎目含淚的撲了過去。

“夫人!我心裏難受啊!”

“好了好了,還有旁人瞧著,當家的莫做這番姿態。”

孫蕓娘拍了拍張尚志,面上有些無奈。

和張尚志不一樣,施蕓娘是個高挑的美人。

因著今日去迎紮給早逝閨女兒張蘭馨的紙人轎子等物,她穿了件鈷色的襦裙,顏色有些暗,但這卻一絲不減她的好顏色,反倒襯得她的肌膚愈發的白皙。

雖然已經年近四十,卻仍然稱得上一句,態濃意遠淑且真,肌理細膩骨肉勻。

果然是歲月從來不敗美人。

施蕓娘又低聲安撫了幾句張尚志,船到玉溪鎮碼頭的時候,張尚志已經整理好了心情。

船工拿出木板架在寶船和碼頭的石階上,張尚志撫了撫身上有些褶皺的衣襟,又拍了拍袖子,這才擡腳走了下去。

除了眼睛周圍有些紅,哪還瞧得出他方才掉過金豆子,撲在夫人懷中哭的狼狽相。

張員外一行人下了碼頭,直接往涯石街奔去。

......

涯石街,桑家。

在桑阿婆的吩咐下,小盤小棋將那頂媒人婆子的紙人拎到門口。

再往前走幾步,那兒有一塊大石頭,哥倆將紙人擱在石頭上。

小盤從懷中掏出火折子,他鼓起腮幫子,用力的沖火折子吹了口氣,火苗蹭的躍起。

見火起,他連忙將火折子湊近大嘴媒人,火光相接,紙紮竹篾編制的紙人一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。

明亮的火光中,青白的煙氣好似有一絲黑霧飄出。

明晃晃的烈日一照,黑霧瞬間便消失不見了。

顧昭在一旁瞧著,知道這是昨日那媒人鬼通陰,留下的一縷鬼炁罷了。

精致的媒人紙紮被火吞噬,一陣風吹來,灰燼四散開來。

顧昭松了口氣,旁邊的桑阿婆也松了口氣。

小盤小棋擡頭看桑阿婆,又看了看顧昭,不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