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(第2/5頁)

許靖雲毛骨悚然,“......親手?”

死人該如何親手?

王婆子點頭,“沒錯。”

“是翹娘親自將孩子托付給我的。”

她是鄉下老婦人的模樣,頭發花白稀疏,瘦削的身子,皮膚有些皺。

上頭遍布了老人特意的褐斑,有著行將就木老者的朽氣,壓低了聲音講話時無端的有些滲人。

頭一次見王婆子的許靖雲和班笑舸,兩人看著王婆子的眼睛有一絲害怕。

尤其是班笑舸,她的手不自覺的抓皺了羅綺的月華裙,心裏提了提。

王婆子沒有理會他們,她拍了拍王慧心的手,輕聲道。

“別怕,那是你阿娘。”

王慧心輕聲,“嗯。”

……

王婆子的目光看得很遠,外頭陽光晃眼,蟬兒在樹上拼了命的嘶叫。

那年也是一個夏日,只不過那是一個夜晚罷了。

王婆子生來命苦,父母在她幼年時候沒了,嫁人後還未生子夫婿便也沒了,留了長寧街的一處破屋,她孤寡一人,後來更是做了夜香婆的行當。

拒親的人拒多了,難免有風言風語傳出,一開始有說她心高,瞧不上那等鰥夫帶子,也有的說她刑克六親。

她王婆子這一生難啊。

也許受到的磨難多了,她格外的珍惜遇到過的那些善緣。

王翹娘便是她遇到過的善緣。

按親緣來算,王翹娘是王婆子同族的侄女兒,往上數五代才是一個祖宗,早就遠得不能再遠了。

但就是這樣遠的遠親,在她困難的時候,聽說了她的事,那孩子將自己做打絡子做繡活攢的體己送給了自己這個遠房的姑姑。

王婆子:“我說不用,讓那孩子攢著當嫁妝,她面上有著羞意,說家裏已經相看好了人家,那是個好兒郎,不看中這個的。”

王婆子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班笑舸。

是不看重嫁妝銀兩,人家看中的是女兒家那身好面容。

……

許靖雲好似沒有察覺一般,忙不叠的追問。

“後來呢?”

王婆子沉默了片刻。

“後來啊……後來再見的時候,就是翹娘托孤了。”

......

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,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,夜色濃郁的好似有黑霧淌過。

王婆子推著糞車,車輪軋過青石板的地面,木頭和石板相碰的咕嚕嚕聲傳得很遠。

“叮鈴鈴,收夜香嘍。”

王婆子一邊搖了搖鈴鐺,一邊沉聲喊了一聲。

那日有些怪,往日裏該有人拿夜香出來了,偏偏那一日長寧街靜得很。

王婆子心中正納悶,目光在朝前看去時,腳下的步子忍不住頓了頓。

夜香車上的燈籠印照出方寸的土地,在朦朧又熹微的燈光中,前方十來步遠的地方,一個女子黑發飄飄,著一身紅衣背對著人。

王婆子嚇了一跳。

“誰!是誰在裝神弄鬼!”

嚇歸嚇,待反應過來後,王婆子便大聲的呵斥。

所謂鬼也怕惡人,她一個夜裏收夜香的,有時也聽到點動靜,這種事心裏怕也不能表現出來,她愈兇,那鬼物愈不敢害人。

只是往常的動靜小,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迎面對上。

鬼影不動,王阿婆也不怵。

她伸手去握那糞勺,只等這鬼要是真不開眼,就拿大糞潑它,正好讓它嘗嘗這等穢物的滋味。

這叫做以晦制晦!

……

“姑姑,是我啊,翹娘啊。”片刻後,幽幽幢幢的聲音在前頭傳了過來。

王婆子手中的糞勺子握不緊,差點砸到自己的腳了。

“翹娘?”

“不不,我不相信!定然是你這惡鬼迷心,在胡言亂語呢!”

王翹娘幽幽嘆了口氣,“姑姑,是我啊,翹娘啊。”

她聲音裏有悲切,說了兩件幼時和王婆子相處的小事,要不是當事人,還真不知道。

王婆子心裏有了兩分相信,心裏一痛,忍不住問道。

“翹娘,你,你這是怎麽了?”

“姑姑,我已經死了。”

王翹娘背對著人,沒有轉過來,王婆子只瞧得到她的背影。

她踮著腳浮地三尺,朦朧燭光中,她的發絲和衣袍無風微微飄動,仔細一看,她身上的紅衣雖然是綢布的,上頭的紋路卻是壽衣的樣式。

王婆子忍不住想要上前。

“姑姑莫來!”

王婆子停住了腳步。

王翹娘:“姑姑,如今我的面容可怖,恐會嚇到你,今日侄女兒來,是有一事相求,倘若姑姑應允,翹娘下輩子給姑姑銜草相還。”

王婆子忍了心裏的悲傷,她這一輩送走了太多人了,父親,母親,相公......現在,便連年輕的侄女兒也走在了她的前頭。

王婆子:“你說,只要我做得到,砸鍋賣鐵也要幫忙。”

王翹娘欣慰,停頓片刻後繼續道。

“姑姑不知,我於棺槨中生下一女,我以血乳喂養,然而今日我的生機已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