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

尾巴咬下的那一瞬間,小狸鮮血直冒,傷口血淋淋的,原先抖擻的精神也一下蔫了幾分。

花斑樣的尾巴接觸到衛平彥和衛蒙的唇邊時,倏忽的化作一道瑩光鉆了進去。

顧秋花難以形容那時的心情。

那一刻,她不再忌憚害怕小狸,她對以往提防排斥小狸的自己又悔又恨。

如果求神不成,那她便求魔,只要衛蒙和衛平彥能夠醒來,她下半輩子就是供奉一尊魔神又何妨?

坊間有雲,貓妖的尾巴就是它的修行,是它的命,小狸第三根尾巴還未長成,可它卻舍得咬下兩尾,一舍就是兩條命。

它是貓怎樣,是妖又怎樣?!

人害了她的相公和兒子,而妖卻能舍命相救。

顧秋花百感交集,心裏浮起期盼。

瑩光入了衛平彥的身子,不消片刻,他嘔出一大灘的黑水,胸膛也漸漸有了起伏,顧秋花欣喜若狂。

然而衛蒙卻沒那麽好運,他唇邊的瑩光逸散了一大半,好半晌也不見他有動靜。

小狸不死心,它繞著衛蒙的身子一直打轉,焦急又憤怒,甚至伸出爪子,用力且毫不留情的撓了衛蒙的臉。

血一下便沁了出囈樺來。

顧秋花驚惶,下意識的喊道,“小狸!”

“喵!”小狸倏忽回頭,淒厲的貓叫聲幾乎要刺破耳膜,只聽嘭的一聲,屋子大門倒地。

顧秋花心驚不已。

那是怎樣的一雙獸瞳,裏頭除了瀲灩的水光,還有濃烈的怨和恨,還不待她反應,只剩半截尾巴的貓兒似一道閃電一般,身影兩下交錯,眨眼便不見蹤跡了。

……

長寧街,顧家。

顧秋花失落:“自那以後,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狸了。”

“它只剩半截尾巴,應該是活不成了,它舍了命也沒有救回蒙哥……”

“我將蒙哥葬在祁北郡城城外的長南山上,那兒一眼便能望見祁北郡城的南門,我們的家就在那個方向,他要是想家了,一眼便能瞧見。”

聽到這,顧昭、老杜氏和顧春來都沉默了。

顧春來意興闌珊的將剩下的煙絲都磕在桌上,沒有心思抽大旱煙了。

“遭罪了遭罪了。”老杜氏偷偷的抹了下眼淚,又伸手去摸衛平彥,不住的念叨著,“好孩子好孩子。”

顯然,老杜氏也在後怕著。

“姥姥,我沒事的。”衛平彥露出一抹有些憨的笑容。

顧秋花瞧了,又是一嘆。

老杜氏顯然也注意到了,她抓著衛平彥的手一頓,目光朝顧秋花看去。

“花囡啊,這......”

如果顧秋花不說衛平彥小時候聰慧,她也不會想太多,頂多是覺得娃兒不夠聰明的樣子。

但這樣不夠聰慧的孩子她也見過許多,就是性子憨了一點,半點不耽誤以後娶妻生子做阿公。

“平彥他......”

顧秋花點頭,“是,他醒來後一開始有些迷糊,慢慢的好了一些,但是確實是不如以前聰慧了。”

“嗐,撿回一條命我就念佛了,哪裏敢奢求太多。”顧秋花倒也看得開,“就像阿娘說的那樣,有些孩子他就是聰明面孔笨肚腸,平彥他大抵就是這樣。”

她頓了頓,繼續道。

“太聰慧了也不好,咱們老話不也說了,慧極必傷,過猶不及,平彥這樣正正好,他啊,也就是稚氣天真一些罷了,該懂事的地方也都懂。”

顧秋花早就收拾好了心情,以前的種種,就當做是夢一場吧。

不能考學就不能考學,孩子還在她身邊,就勝過世間一切的功名利祿了。

老杜氏分外不甘心,“那些個挨千刀的癟犢子,囡啊,你報官了沒,官府抓他們下大牢了沒!”

“報了報了,你別急,官府也判刑了。”

顧秋花連忙安慰老杜氏。

顧昭瞧著顧秋花雖然說著安慰的話,眼裏的落寞卻不少,顯然官府判的刑罰差強人意。

她稍稍想了想,便也知道是為何了。

大興王朝的律例向來有矜老恤幼的傳統。

顧昭瞥了一眼衛平彥。

既然是表兄學堂裏的同窗,定然年紀同他差不多。

兩年前表兄才十一歲,動手之人行事如此沖動魯莽,說不得那些同窗比表兄還年幼,如此一來,官府的量刑必定不重。

再說了,最後表兄沒出事,出事的是救人的姑爹,他們那些害人精又成了間接緣由。

顧昭咬了咬牙,思忖道。

說不得還會判個以銀贖刑!

如果是這般,那才真的是慪死了。

因著老杜氏,顧昭這些念頭在心裏轉了轉,什麽話也沒說。

說了也不過是徒惹傷心悲憤罷了。

……

聽到報官了,老杜氏放寬了心,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平頭百姓就是這樣,他們所求不多,給了安穩的生活就成。

朝有飯吃,夜有所寢,體有衣蔽,生活辛苦,銅板難賺,但只要有所盼頭,他們便能安心踏實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