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顧昭揉了揉吃得有些撐的肚子,來回踱步走了幾圈,這才躺下休息。

夜涼如冰,一輪圓月高掛。

......

子時的梆子早已經敲過,睡得沉沉的顧昭裹著被子翻了個身,迷迷糊糊中,恍惚聽到院門外似乎有拍門聲。

“砰砰砰。”

“砰砰砰。”

“嬸子,昭侄兒,快開門啊。”

聲音急促又慌張。

顧昭從夢中一直往下墜,身子猛地一跳,一下便清醒過來,她側耳聽了聽。

不是夢!

真的是有人在拍門叫人!

顧昭連忙掀開被子起身,裹了件大襖,趿拉著鞋子跑出來。

“趙叔,發生什麽事了,我阿爺怎麽了?”

顧昭拉開門,瞧見趙刀背著顧春來,忙不叠的連聲追問。

院門口,桑皮紙透出的燭光幽幽落下,只見顧春來緊閉著眼,額上有豆大的冷汗沁出,面色慘白,似有巨痛之色,時不時還有幾聲虛弱的聲從他幹裂的唇下溢出。

“摔著了。”趙刀急急的應了一句,將顧春來往上托了托,往東屋小跑而去。

“阿爺!”顧昭連院門都顧不上關,追著趙刀來到東屋。

東屋裏,被叫醒的老杜氏也驚著了,手腳發軟的圍著趙刀,一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。

“老頭兒,你這是怎麽了,啊?別嚇我我啊。”

趙刀要將顧春來放下,顧昭快步上前,將床榻上有些糟亂的被子往旁邊一掃。

“趙叔慢點。”

顧春來是個瘦高的老頭,此時半昏迷著,整個人死沉死沉的,因為想著他是摔到了,顧昭和趙刀的動作放得很輕。

趙刀抹了把汗,神情恨恨,“應該是摔到腿和頭了,天殺的,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在那兒挖了個大洞,回頭要是給我抓住了,非得吊起來拿大鞭子抽他一頓不可。”

此時不是追問原由的時候。

顧昭去掰顧春來的手,“阿爺,咱們到家了,這燈籠和銅鑼梆子,昭兒替你先收起來。”

就是這般情景,顧春來都牢牢的抓著他吃飯的家什。

許是還有一絲神志,聽到顧昭的聲音,顧春來一直緊拽的手松了松。

顧昭將破了洞的六面絹絲燈往桌上一擱,側頭對慌亂的老杜氏道,“奶奶別急,事情咱們一樁樁的來。”

“你先去打點熱水,替阿爺擦擦臉,我去叫大夫。”

老杜氏:“對對,得叫大夫!”

她抖著手翻出銀兩,一把塞到顧昭的手中,緊緊的握住她的手,眼裏有淚花浮出,哽咽的交代道。

“天還黑著,人家大夫也歇下了,你好好的和人家說,別著急啊,再急也不許大小聲,好好的說話,啊?知道沒?”

顧昭反手握住老顧氏,“奶,放心吧,我都曉得。”

說罷,她打了個燈籠就朝院門外跑去,不過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中。

“不行,天這麽黑,昭侄兒一個人在外頭跑,我不放心,嬸子,我跟著一道去看看。”

趙刀和老杜氏說了一聲,提著燈籠也跟了出去。

大夫找的很順利,是德安堂的老大夫,白發白須,面善心也善,聽顧昭將情況這麽一說,拎了藥箱就來到顧家。

……

顧昭:“大夫,我阿爺怎麽樣了?”

唐老大夫擱下把脈的手,還貼心的將顧春來的手往被子裏塞了塞,“萬幸,沒有性命之憂。”

他起身拿筆,略略沉思,龍飛鳳舞的開藥方,一邊解釋道。

“他小腿摔斷了,要養一段時日,另外,腦袋裏頭也傷到了,需要靜養,這裏我開幾劑藥吃吃看,先平肝化痰,潛陽熄風。”

顧昭思量,聽這麽說,應該是腦震蕩了。

唐老大夫筆走龍蛇的在方子上寫下鉤藤,石決,姜夏,茯神,天麻,龍牡等藥材,想了想,又往裏頭添了一味藥,顧昭瞥了一眼,瞧見他寫的是赭石。

“赭石?”顧昭重復了下。

唐老大夫有些意外的擡頭,“是赭石。”

他稍微吹了吹墨汁,讓它幹得快一些,撚了撚稀疏的白胡子,解釋道。

“這赭石的藥效是重了一些,但它對嘔吐呃逆,內裏出血有奇效,重藥緩投,你阿爺這樣情況,用些赭石沒多大問題。”

顧昭點頭,“聽大夫您的。”

她接過藥方,準備跟唐老大夫去藥堂抓藥。

……

臨行時,唐老大夫還有些不放心。

“老爺子醒來後,要是有吐啊暈的情況,老嫂子你也別急,讓他好好躺著不要鬧他,靜靜養幾日,情況就會好轉,有什麽狀況,再差人喚我。”

老杜氏:“哎哎,真是麻煩你了,唐大夫。”

她轉頭又交代背藥箱的顧昭,“將唐大夫送回去,好好的謝謝人家,不要怠慢了。”

顧昭點了點頭。

……

從德安堂抓了藥,顧昭一路小跑的往家裏趕,院子裏,老杜氏將小藥爐翻出來,趙刀幫忙在屋裏守著顧春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