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章 少年(第4/5頁)

阿恒握著我的手,揚起,揮下,有血濺到了我眼睛裏。

我閉眼,再睜開,看見了一片耀眼的紅。

天亮了。

洗塵二年九月初十,大周軍隊經過一夜鏖戰,大破吐蕃主力於尖高山。吐蕃其余殘部退回主城邏些城,大周軍隊一路碾壓過去,圍於城下。

半月後吐蕃向大周遞交了議和書。

景蕭與吐蕃對峙已久,如今雖然雙腿站不起來了,卻依舊是大周西南最堅不可摧的壁壘。阿恒與景蕭交接了兵權,留下祁風和滕子珺協助景蕭監視吐蕃,防止他們再生變,便帶上議和書同我、景策還有大狗子一道返京。

於是就在我離京兩個月之後,我又回來了。

據說就在我回來的當晚,京城的官員全都在家惴惴不安了一夜沒敢睡。戶部如今還沒定尚書人選,他們發下去的兩年的俸祿銀子還沒捂熱乎,生怕我第二天又站在紫宸殿裏伸手問他們要回去。

嘿,當我多稀罕幹這個尚書似的。

哪怕曲河每天下了衙之後都來我家門口哭一場,我也沒再動過一絲一毫回戶部的念頭。我家裏那點銀子我還理不清楚呢,哪有心思去管國庫啊。

最後阿恒都不勝其擾了,在家門口插了一杆長槍。

然後曲河就不來了。

對此我還好奇,忍不住找二狗子打聽, 結果二狗子笑得一臉深意:“阿恒哥哥長槍|不倒,誰敢這個時候上門打攪?”

我:“……阿恒去把你槍收了。”

阿恒:“真沒倒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我這還算好的,回京之後最慘的當屬景二哥。據說回來都一個月了,還沒跟韓棠搭上話。

也不是徹底不理,見了面也不回避,只是遠遠站著拱一拱手,點一點頭,就算過了。要是實在逼到近處,便道一聲 “見過景將軍”,就再不搭理了。

景策也深知韓棠這是怪他當年不告而別,可他還沒生氣韓棠大年初一出去征地的事呢,韓棠反倒惡人先告狀上了。景二哥的脾氣也上來了,於是兩個人就慪著,誰也不搭理誰。

直到某一天,韓相沒來上朝。

第二天依舊沒來。

當天夜裏有人看到夜黑風高之際,有人偷翻了韓相家的墻。

等到第三天……第三天韓相告了病假,理由是……扭了腰了。

朝臣們結夥上門探望,卻見韓大人確系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了。又加上韓相至今操勞國事沒有成家,景尚書便親自在一旁侍奉湯藥,眾人紛紛為其高山流水的情誼感動得涕淚橫流。

直到出了韓相家的大門,太醫院的李太醫才回過味來:“那藥……怎麽聞著不像是治扭傷的藥呢?”

眾人:“那是?”

李太醫:“倒像是個補腎益陽的方子。”

眾人:“……”

李太醫:“哎呀,韓相用錯藥了!得趕緊告訴他呀!”

眾臣紛紛四散:“……今日就當我沒來過。”

洗塵三年五月三十,在淩霄子道長忌日的當天,淩崖子失蹤了。

沒錯,就是失蹤了。

前一天晚上宮人們還親眼看著他進了紫宸殿,淩崖子雲遊多年養成的習慣,夜裏不讓人伺候,第二天一早宮人們再開門,裏面被褥完好,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,只留下案桌上一道傳位詔書。

傳位於先帝第四子李正則。

宮人們遍尋皇宮無果,只能找來了左右相韓棠和方信。奈何他們兩人大眼瞪小眼之後也沒有辦法,但國不可一日無君,驗證過是淩崖子的筆跡之後,只能先把大狗子推上皇位頂著,再另外秘密尋找淩崖子的蹤跡。

看大狗子那樣子,應該直到坐上皇位之前,整個人都是蒙的。

而這位天下人都找不到的先帝……在我家後院裏喂狗。

他又換上了那身破道袍,抱著一盆紫薇樹苗,在後院山楂樹下吊了張吊床,跟將軍同吃同住。

這我實屬不能理解,我家裏又不是沒有多余的房間,可他非要睡在露天,還說要跟紫薇樹苗共同吸收日月精華。

那天我和阿恒在後院侍弄新種下的茄子苗,當然主要是阿恒在弄,我負責看著。淩崖子在樹蔭下侍弄它的紫薇樹苗,看見將軍往山楂樹下滋尿,突發奇想:“你說讓將軍給我在我這花盆裏尿一泡,是不是能長得快些?”

我想了想:“你說這是刺穿淩霄子道長的那截花枝成活下來的是吧?”

淩崖子點了點頭。

我:“……那還是別尿了吧。”

淩崖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:“也是,將軍的尿太味了。”

我跟著點點頭。

淩崖子開始褪褲子:“還是我來吧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阿恒扛著鋤頭就過來了,嚇得淩崖子一哆嗦,趕緊擺手:“我開玩笑的,開玩笑呢!我好歹也是當過皇帝的人,你把鋤頭放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