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青靄落池上(二)

秦纓“嘖”了聲,這幾年他收斂許多,看起來禁欲而斯文,但其實骨子裏還是那個狠辣絕情、碰著他底線便不會留情的陸黎書。

許青靄就是他的底線。

他許久沒動怒,讓人忘了他的本性。

秦纓知道了他不會去違法亂紀便稍微放了心,但隨即又開始惆悵:“可是你怎麽肯定顧守安一定會聽?那可是他唯一的孫子,就算他同意他老婆兒子能答應麽?虎毒還不食子呢,他能舍得?”

陸黎書說:“那他最好有這麽疼顧澤。”

顧守安唯利是圖,這些年怕是沒少幹見不得人的事,以陸氏的實力,只要陸黎書想,隨時能夠讓他一輩子的心血化為泡影。

他之所以不下手、給他選擇的余地,便是在折磨他。

先前的質檢只是個提醒,讓他知道陸黎書不是說說便罷,是一定要個結果的。

任誰辛苦了一輩子打下的基業與自己的名聲,以及有可能的牢獄之災和至親的孫子放在一個天平上都要考慮,何況顧守安。

陸黎書這是要讓顧守安親手將自己的孫子送出去,無論結果怎樣他都要一輩子背負自責愧疚,而顧澤乃至他全家都會恨他至死。

秦纓越想越覺得陸黎書狠,但想起顧澤那樣對待許青靄又覺得很解恨。

上次在海下灣她親眼見到他病發的樣子,現在想想還覺得膽戰心驚。

秦纓嘆了口氣,又問:“那陳立成呢?”

“他手上有一個工程即將預開盤回籠資金動工,拍地的時候花了近億,如果這個項目腰斬了,那銀行可就要頭疼了。”陸黎書沒再繼續說下去,但秦纓明白了。

“陸總。”

“嗯?”

秦纓帶著點兒熟稔的幸災樂禍與調侃:“這下罵您的人更多了。”

陸黎書說:“我不在乎。”

陸黎書住的遠,先回家再讓司機送秦纓太過折騰,他便就近去了陸氏旗下的酒店住。

洗完澡出來,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下,隨手拿起來,眸光一滯。

許青靄怎麽還沒睡?

陸黎書擡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,已經快一點鐘了。

他應酬出來以為許青靄早就睡了便沒有發消息過去,沒想到他居然等到了現在,頓時有些歉疚。

陸黎書:抱歉。

許青靄困倦的眼睛一下子睜開,睡意全無地抓起手機。

——你到家啦?

陸黎書壓下內疚,回復:嗯,你怎麽還沒睡?

許青靄:在等你呀。

陸黎書心尖一麻,像被一根細針紮了一下,淌出陌生而酸澀的液體,順著心室一路蔓延到每一根神經,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
許青靄:你說要給我打電話,我就沒睡。

許青靄:你答應了我就要等你,不然你回家了找不到我怎麽辦?

許青靄:你回家好晚啊,累不累?

許青靄:你喝酒了嗎?會不會不舒服?

陸黎書看著連續幾條關心,輕舒了口氣。

從來沒有人這樣等著他回家,到困倦也不肯閉上眼睛,只因為他答應了會給他打電話,他就傻傻等到半夜。

家對他來說與酒店沒什麽不同,只是一個休息的地方,沒有人會期待他回去,他自然地想許青靄也已經睡了。

許青靄一句責怪都沒有,字字句句都是關心,仿佛一點兒也沒有因為他食言而不滿,依舊那麽熱烈而乖巧。

陸黎書忍不住幻想了一下。

有朝一日他下班回家,這個執拗的小朋友在客廳等他睡著,聽見聲音赤著腳著急跑過來與他擁抱。

陸黎書心裏發軟,明知道很晚了還是給他撥去語音電話,兌現遲到的承諾。

許青靄隔了一會才接,打字說:我室友睡著了,我不能說話,不過可以聽你講。

S帶著些醉意,聲音很低很沉,比平時慢一些,少了點兒冷淡的禁欲感多一些沉重的氣聲,聽起來像是耳語情話。

許青靄耳蝸有點麻。

S:“我以為你睡著了,抱歉。”

許青靄:這是我拿願望換來的,怎麽會睡,你要反思。

陸黎書說:“好,我反思,以後不會了。”

許青靄翹起嘴角,打字的速度快起來:那今晚的電話還算我用願望兌換的嗎?

陸黎書說:“不算。”

許青靄說:那我換一個?

陸黎書說:“好。”

許青靄耳蝸幾乎要燒起來了,S好像在貼著他的耳朵說話,讓他耳朵裏每一根脆弱的神經都被架在火上反復炙烤。

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,連心跳聲要順著胸腔傳達到耳機裏,再送到S那邊,讓他聽見自己一點兒也不淡定的小心思。

許青靄盡力穩住心跳聲,舔著嘴唇提要求:那我想看你的照片,不許穿衣服,要對著鏡子拍那種。

呼吸聲一聲聲傳進耳裏,許青靄不自覺調整和他同一個頻率,結果發現總是跳著跳著就比他快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