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、今生005

漫漫夜色悄無聲息籠住偌大的帝京。

雪勢漸大,簌簌飛落於窗外,如鵝毛一般從天上打著旋墜下來。

顧晚卿的院子名為寒香苑,取自“寶劍鋒從磨礪出,梅花香自苦寒來”。

可她院子裏一無寶劍,二無梅花。

有的只有這漫漫冬日淒寒冷峭的風和雪。

不過這不影響顧晚卿喜歡梅花。

連帶著梅花盛放的寒冬,她也對其寬容幾分,不及大姐顧晚依那般厭惡。

“這破冬天,到底要下多少場雪才肯心滿意足地離去。”顧晚依趴在顧晚卿房中的梨木雕花大床上。

身下壓著她軟和保暖的流雲錦被,正對著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,憤懣不平。

眼下已是人定時分,太傅府上下悄寂無聲,唯剩滿院雪色與燈火暖色。

顧晚卿因白日裏紮馬步腰酸腿疼睡不著,雖然請了大夫敷了藥,但那酸脹痛感,似有人拿了一把鐵錘沒輕沒重在她腿上敲著。

翻來覆去也入不了夢鄉。

得知此事,大姐顧晚依便來陪她了。

兩個小姑娘一起趴在床上,望著窗外飛雪各有所思、所感。

顧晚依嘟囔抱怨時,顧晚卿沒吱聲。

她連眼神都是渙散的,小腦袋瓜裏還想著白日裏衛琛對她態度反常的事。

今日一早去書院上學,顧晚卿便在書院門口撞見過衛琛。

她如往常那樣與他說話,他亦如平日裏那般視她如空氣,不搭理她。

那副病懨懨冷冰冰,寡著一張臉的樣子,確實不太討人喜歡。

不過顧晚卿這人向來喜歡挑戰困難,克服困難。

連爹爹都說她耐性足,韌性好,堅韌不拔,心志奇堅,難得難得。

所以即便衛琛對她百般冷臉,顧晚卿待他也始終喜眉笑眼。

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,必定第一時間便會想到他。

顧晚卿堅信,假以時日,她必能水滴石穿,打開衛琛的心門。

可她沒想到,這一日竟來的如此突然。

衛琛不過趴著睡了一覺,醒來似是病了一般,對她的態度可謂陡然反轉。

以前他對她是如何愛答不理,今日便是如何的滿腔熱情。

“婠婠,你還疼否?”顧晚依的話音忽然來到顧晚卿耳畔。

她的魂兒被喚了回來,兩只嫩白的手捧著下頜,點點頭:“自然是疼的,不過沒那麽難忍了。”

“大姐,今日阿錦喚我卿卿,還抱了我一下。”

“你說他是不是很奇怪?”

“我這是不是就叫‘精誠所至,金石為開’。他定是終於想通了,打算同我做朋友了!”

聽著顧晚卿越發肯定的語氣,顧晚依也手托下頜,歪頭看著她:“你怎對那衛琛如此執著?”

“這慶都名門子弟舉不勝舉,你就非得與他做朋友?”

顧晚卿咬了咬淺粉的嘴唇,鄭重地點頭:“他生得那麽好看,一個人孤零零的太可憐了。”

“可他就是個病秧子。滿帝京的顯貴子弟,哪個樂意與他玩耍?”

“你若是與他為伍,別人也不會同你玩耍。”顧晚依實話實話地勸著。

不料她這小妹,倔得像一頭驢。

“爹爹說,知己難求,一二足矣。”

“既是如此,我當然要找厲害之人做知己。”

“衛琛一個病秧子,你哪兒瞧出他厲害了?”顧晚依險些被她逗笑。

但顧晚卿有自己的見解,語氣堅定:“他爹是當朝太尉,與我們爹爹一起位列三公。”

“怎的不厲害?”

顧晚依:“那也是他爹厲害,與他有何幹系?”

顧晚卿:“正所謂,龍生龍,鳳生鳳!太尉大人的兒子,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,他遲早會像他前頭兩位哥哥一樣厲害!”

顧晚依:“……”

其實還有一點顧晚卿沒說。

爹爹說當今朝中,唯一令他敬佩的便是衛太尉。

既是連爹爹都心生敬佩之人,必然教導出來的兒子,也不會太差。

顧晚卿偏要賭這一把。

顧晚依見與她講不通,困意也襲上來,她便往旁邊一滾,拉開錦被躺進去:“不說了不說了,時候不早了,趕緊歇了吧。”

她今夜本就是來陪顧晚卿說話的,時辰晚了,便也不打算回自己院子了。

反正她們姐妹倆,從小到大,隔三差五便要擠在一起睡覺,倒也不會有什麽影響。

顧晚依躺下後便合上眼漸漸入睡,顧晚卿卻還是睡不著。

她趴在床頭,琢磨著明日去書院,再給衛琛帶什麽好吃的。

是玫瑰酥還是茯苓糕?

他今日也沒說喜歡吃什麽。

想到衛琛,顧晚卿便又想起白日裏被夫子罰在廊下紮馬步時,衛琛中途暈倒一事。

想來他定是病得很重,也不知明日,還能不能上書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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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衛琛果然沒來書院。

顧晚卿向夫子打聽過,說是他病得昏沉不醒,需得休養幾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