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 湯池共浴

蘇佳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有關可汗體內的毒素。

距離辛鈐叫她停毒已過去快半月,可汗的身體隱約竟有了好轉跡象,再加上近日皇後病逝一事,可汗對二皇子的態度驟轉。

似乎一切都倒向了對他們不利的一邊。

她此番夜尋便是想請示太子,是否需要加重毒藥的計量。

“不必。”辛鈐朝她搖頭,問了個不太相關的問題,“可汗近日可有去你宮中?”

“昨夜來過,但並未在臣女宮中宿下。”蘇佳提起這些私事也並未有尋常女子的羞赧,反倒神色淡淡,恍若只是公事,全然將可汗當做工具的模樣。

“可汗對皇後的憐惜之情怕是日子越長,積累越多,皇後已逝但二皇子尚存,帝王的偏愛最為致命,咱們若要行動也應提早……以免夜長夢多。”

辛鈐不置可否,朝窗外揚了揚下巴,“你先退下吧,本王自有打算。”

蘇佳身手極好,似乎比起辛鈐那骨哨召喚出的暗衛也不遑多讓,一轉眼便已消失在了黑夜中,唯余下悠悠晃蕩的雕花木窗。

辛鈐過去關窗,待鎖上搭扣,眉眼間才露出些許倦怠。

“小玉想問什麽?”大約是發現他欲言又止的表情,辛鈐主動起話頭。

眼神略過男人眉宇間難掩的疲憊,燕澤玉遲疑半刻,只是輕輕搖頭。

他提步走到男人身邊,將對方脫下來的外衫接過去,拍順疊好放到一邊。

“阿鈐很累的話,我叫金戈燒些熱水,沐浴之後再休息吧。”

似乎是因為這句‘阿鈐’,男人神色驟然放松些,眼底逐漸泛起笑意,走近,將他攬入懷抱。

辛鈐抱得有點用力,扣在他腰間的手臂仿佛鐵索,似乎想要將他揉進懷中。

燕澤玉順手將男人頭頂玉冠中固定的簪子抽掉,如瀑的青絲披散下來,柔順落於身後。

學著從前辛鈐為他捋順發絲的動作,以指作梳,插。入略帶涼意的發絲中,一一梳順。

原來辛鈐也有孩子氣的一面,就如同現在,那威嚴不可一世的男人,正埋首於他的側頸小幅度地磨蹭。

像只牙都還未長齊的狼狗。

燕澤玉為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有些發笑。

他分明知道,辛鈐可不是什麽牙沒長齊的小狗,而是統領族群,運籌帷幄的狼王。

辛鈐喚金戈準備沐浴時已然恢復了往常不苟言笑,冷靜自持的模樣,狹長的鳳眸輕斂,看不出情緒。

當金戈應聲退出門外時,辛鈐又將人喊住,揮揮手,道:“罷了,不必準備了。”

沒等他疑惑,又聽男人道:“陪我出門賞賞月吧。”

那件剛脫下的外衫又重新披回男人身上,辛鈐牽著他往外去。

近幾日都是晴朗無雲的天,月色皎潔如霜落,甚至不必提燈,前路也被照得明亮。

周遭靜謐,遠星稀疏。

兩人一時間都未言語,安靜享受這份戰弦緊繃許久後來之不易的愜意。

“今日回長樂宮,院中花草似乎稀疏了些?”辛鈐似是不經意間提及。

神色微頓,燕澤玉凝滯半刻,“我看院中扶桑開得太紅,刺眼得很,便叫下人們移走了。”

聞言,辛鈐沒再多問。

一晃眼,燕澤玉才發覺辛鈐帶他走的路越發偏僻。

這個方向似乎是通往皇宮後山的……?

“我們要去後山嗎?”他疑惑詢問。

“怎麽,怕了?”辛鈐難得抿唇笑了笑,挑眉覷他,“皇宮的後山中又沒有豺狼虎豹,安全得很。”

燕澤玉撇嘴,從喉嚨裏擠出聲輕哼。

辛鈐果真牽著他往後山的方向去了。

兒時貪玩,他也曾偷偷跑去後山抓蛐蛐,漫山遍野的楓葉紅得勝火,據說是他父皇為了描摹紅楓千裏圖而命人栽種的。

風景艷極一時,卻也容易迷路,父皇追求原生態的自然,所以後山並未太多人工修築的亭台或石板路。

他小時候不知道在這後山裏迷過多少次路,每次被大哥找回宮去都會被母後耳提面命地訓斥一頓。

但眼前的路與他記憶中少有人工開鑿痕跡的後山路有太多不一樣。

道路兩旁砌著威嚴石磚,每隔一段距離便有雕刻成含珠瑞虎,口中尖利獠牙下的圓珠也並非俗物,而是東海進貢的珍稀夜明珠。

如此明珠鋪路,盡頭通往的後山又變成什麽樣子了呢?

燕澤玉腦海裏閃過許多設想,但的確沒有想到,繞過曲折回環的園林長廊後,浮現眼前的是一座巨大湯池。

熱氣蒸騰而起,煙霧繚繞中月色也被浸潤得有些濕淋。

精雕細刻的九龍頭首分布在湯池周圍,汩汩泉水自龍口湧入池中。

雲騰霧繞,恍若仙境一般。

燕澤玉怔愣之後,卻有些遲疑,扯了扯辛鈐衣袖。

“這湯池幹凈嗎?”想起可汗那雙色。欲充斥且渾濁不堪的眼睛,他有些犯惡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