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章

終於,列車拉響汽笛,鉆出了山洞。

車窗外亮起來的一瞬間,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像被射入的日光澆熄了一樣,完全消失了。

然而車廂裏卻沒有恢復原狀。

乘客們燒焦的屍體蜷縮在地上,座椅外面包著的皮革徹底融化,內芯焦黑,露出架子,行李架上放著的箱子和包袋大多數也燒成了黑炭。

被煙熏得黑漆漆的車廂內壁上,只有那些舊鏡框還完好無損,一丁點被燒過的痕跡都沒有,在火場一樣的車廂裏顯得十分詭異。

列車剛剛鳴過笛,規則又一次改變了,現在鏡框裏的白紙上,又只剩下終點站前不能下車的規則,其他地方一片空白。

可以走動和說話了。

整節車廂裏,只剩下楚酒和韓序兩個活人。

楚酒第一時間轉頭去看白落蘇。

他倒在座椅上,屍體也被火燒過,黑漆漆的不成人形。

楚酒松開韓序的手,照例去摸白落蘇的脈搏,知道他還活著,心跳和呼吸都很平穩,才放下心。

“我去看看季夏。”楚酒對韓序說。

她穿過過道往前,來到季夏這邊。

他倒下去的地方離他原本的座位不遠,原本坐他旁邊的胖子也趴在座椅上,從胖子燒成了一個瘦子,不過如果摸一摸,就會發現他大體積的輪廓還在,只是看不見了。

季夏則在幾步以外的過道上,在座椅旁的地上蜷縮著。

他死得好像非常痛苦,頭仰著,兩只手使勁抓著旁邊的座椅,姿態扭曲。

楚酒伸手試了試他的呼吸,知道他沒事。

韓序在車廂裏檢查了一遍,一直走到上鎖的隔離門前,扭了扭門把手——仍然鎖著。

他仔細看了看隔壁車廂,說:“隔壁是空的,沒有人,也沒有季夏說的穿紫紅衣服的女人。”

他才說完,列車就又進了山洞。

按前幾輪的規律,這應該是復活山洞,楚酒在胖子對面的空位坐下來,靜等山洞結束。

這次和每次都不太一樣。

楚酒完全沒有任何犯困和恍惚的感覺,只過了幾秒鐘,列車就呼嘯著離開了山洞,車廂裏亮了。

地獄重新變回了人間。

不止所有死人都毫發無傷地復活了,被火燒過的車廂也恢復了原貌。

綠塑料皮的座椅都正常了,行李也好好地擺著,車廂壁雖然老舊,上面卻沒了黑煙熏烤過的痕跡。

無論是被火燒成黑炭的人,還是剛剛違反規則逃跑時倒在過道上的人,都紛紛爬起來,滿臉恐懼。

楚酒探頭看了看,白落蘇也活了。

白落蘇遙遙地舉起手,先對楚酒比了個“八”,又用兩根手指頭交叉,比了個“十”。

八十。

他的精神值今天算是上不去了,每死一次,就重新回到八十。

楚酒對面的胖子一睜眼,嘴唇就在瘋狂地哆嗦。

他驚恐地看看楚酒,又看看過道裏剛剛爬起來的季夏,“剛才……不是起火了嗎?我不是被燒死了嘛?”

他們這次沒有丟失記憶,車廂著火的事全都記得。

記得著火的事,也就意味著記得他們剛剛經歷過的痛苦的死亡過程。

死一次再活過來,沒人還能淡定,乘客們都被嚇壞了。

有人撲到車廂盡頭,在車門口瘋狂地砸門,“我要下車!我要下車!!”

他們用手推不開門,就用腳踹,踹得車門哐哐作響。

列車在運行中,車門鎖著,砸不開。

季夏也醒了,從地上起來,掃視四周,只慌了片刻,就鎮靜下來。

“就像我說的一樣,時間裂縫。”他對楚酒肯定地說。

胖子驚慌地探頭看看那些堵在門口砸門的人,腦子卻轉得挺快,“一會兒停站的時候,就算車門不開,也能從窗口爬下去。”

楚酒用拇指指指墻上的鏡框,“我覺得不能。”

鏡框裏的乘客須知上寫著,終點站前不能下車,鉆窗戶應該也不行。

季夏也跟著看了眼墻上,“這條線我坐過很多次,從來沒見過車裏有這樣的乘客須知。”

他的團員已經在車廂裏亂成一鍋粥,他卻沒管,自顧自思索:“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時間裂縫?”

他環顧一圈,“我覺得,還是得找到那個穿紫紅色衣服的女人。”

楚酒看他一眼,忽然問胖子:“你注意到旅行團裏有一個四五十歲,臉色蒼白,穿紫紅色衣服的女人了嗎?”

胖子張開嘴,完全沒懂:“啊?什麽穿紫紅衣服的女人?”

全在楚酒的意料當中。

季夏一直在說什麽穿紫紅色衣服的女人,楚酒一個字都不信。

楚酒看了看前面的隔門,按理這個時候,乘務員應該推著小推車出現了。

可是門那邊久久都沒有動靜。

楚酒等了一會兒,幹脆站起來,走到和前車廂分隔的門前,隔著玻璃往對面張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