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章

任誰被那雙冰涼的手摸一摸,不想醒都難。

這人不出聲,還到處亂摸,楚酒已經知道他是誰了。

她心知肚明,睜眼會看到什麽——一定是攻略對象那張沒有五官的臉。

不過沒有其他選擇,想攻略他,就得互動,楚酒睜開眼睛。

屋裏沒有點燈,窗外透進來的一點白慘慘的月光。

楚酒看見,她確實躺在一個疑似棺材的地方,黑洞洞的房間裏,有個人站在棺材前。

一身素白的長袍,長發披著,就是她鬼氣森森的攻略對象,只是出乎意料,他的一條胳膊舉著,正用衣袖掩著臉。

好像生怕被楚酒看見他那張白板臉一樣。

楚酒從棺材裏坐起來。

白衣男人仍然舉手遮著臉,偏著頭,一副“你別看我”的姿態。

原來沒有五官的鬼也會自卑。

楚酒問他:“我能出來嗎?”

他沒有臉,卻長著耳朵,能聽得見,點了點頭。

楚酒從棺材裏爬出來,看清楚了,這裏還是剛剛那間正房,只是多了具棺材,棺材平放在一個木頭支架上,就端端正正地擺在床前。

楚酒在床邊坐下,又問:“能點上燈嗎?”

沒有臉的白衣男子怔了怔,仿佛才想起來,她是活人,不喜歡黑。

他轉身走了,腳步無聲無息,看樣子好像要去油燈那邊。

結果直接絆在八仙桌前的椅子上,一個踉蹌。

楚酒:“……”

頭一次看見鬼被椅子絆到。

楚酒問他:“你沒事吧?”

他停下來,轉過身,搖搖頭。

這位沒長眼睛,好像是真的看不見。他一路用手摸索著,終於成功抵達樹形的油燈支架,摸了摸支架腰上的托盤,找到火柴,背對楚酒,默默地低頭鼓搗。

一陣悉悉索索,火光終於冒出來,楚酒忍不住告訴他,“火柴著了。”

他知道,大概是因為點著的火柴有熱氣。他又去摸索油燈的芯。

油燈終於一盞接一盞地點亮了。

燈點亮以後,楚酒才看清,這間屋子其實有了很大的變化——

到處都變紅了。

估計是剛剛醒過來時的那群人,給這間屋子重新設計了一遍軟裝。

八仙桌上鋪上了大紅色的台布,一摞摞紅色的被褥整整齊齊地疊著,上面繡著鴛鴦,床上掛著的帳幔也全換成了紅的,從薄到厚,一層又一層,梳妝台,還有桌上擺著的食盒上,全都貼著一個個小小的紅色雙喜字。

這裏變成了結婚現場。

楚酒低下頭。

她身上的衣服也變了,在那件月白色的小衫外,罩了一件隆重地繡著金線的大紅色喜服。

要結婚的是她自己,都沒人給她發過通知。

那個疑似她的結婚對象的“人”,點好了油燈,依舊用一只衣袖捂著臉,摸索著,無聲無息地走回來。

他身上倒是沒穿喜服,仍然是那身素白長袍,不考慮臉的話,堪稱玉樹臨風,一動就衣擺飄飄,這絲毫聲音都沒有的鬼式走法,還挺好看。

除了又絆了一次椅子腿以外。

他好不容易才摸回床邊,停了下來,仿佛猶豫了好一會兒,才在楚酒旁邊的床沿上坐下。

兩個人一個一身紅,一個一身白,排排坐在一起,穿白的還死死地捂著臉,空氣中憑白多了那麽一點尷尬。

他忽然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紙,放在腿上,用指尖在上面劃了幾下。

黃紙上竟然現出字跡來。

這人自己看不見,以指做筆,墊著腿寫字,筆劃仍然頓挫分明,合乎章法,非常漂亮。

“是我讓他們把你送過來的。”

楚酒知道。

他又寫,“他們每年立冬夜,都會給我辦喜事。”

他說的“他們”,應該是秦宅的人,這倒是好,年年當新郎。

他補充,“不過我從來沒有來過喜房。”

離得那麽近,他寫字的時候輕輕一動,就碰到了楚酒的胳膊。

是真實的觸感,毋庸置疑。

他是個真人,走路那麽無聲無息,估計是宙斯故意抹除了和他走路相關的聲音,那張沒有五官的臉,應該也是系統強加上去的幻象。

楚酒跟他搭訕,問這位天上掉下來的便宜新郎:“那你這次為什麽過來了?”

而且還偷走她的畢業證書,放在什麽供桌上,等於點名把她弄到這裏當他的鬼新娘。

他想了想,寫:“我在那個房間的箱子裏,聞到了一點好聞的香味。”

楚酒知道他說的是她手提箱裏的梔子花香,很訝異:“你能聞到東西?”

他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,看上去看不見東西,楚酒以為他也聞不到。

白衣男子在紙上寫:“我只能聞到模糊的一點氣味,也能看到一點影子,其實也能發出一點聲音。”

他頓了頓,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發出一點聲音,完全分辨不出是什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