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【一】

嫁娶須不啼

懷愫

明日阿寶便要隨裴三夫人回鄉省親。

裴觀下了衙, 本想趕緊回家,被高學士攔住:“裴大人,明兒就是出發的日子了罷?”

這些天來裴觀神思難屬, 時不時就在紙上寫著什麽。

高學士伸頭看過一回, 看那信上寫著船艙上用得著的東西,從霍香正氣丸到冰片貼, 再到驅蟲粉。

“這是作什麽用?”

裴觀如實說了, 高學士眼中放光, 回家省親好啊!回家省親再住上三個月五個月的, 他豈不是一個人在家中逍遙自在!

高學士跌足:“賢弟有這等安邦定國絕妙計策,怎不早些告訴為兄我?”

他都把百試百靈的妙計告訴裴觀了, 裴觀怎麽對他還掩掩藏藏的,這種主意就該拿出來有福同享,年輕人豈可如此。

裴觀默默無言,還是高學士自己道:“也對, 你先用, 我再用。”回去就哄娘子省親去,多花些俸祿也沒事,花錢買清凈。

算著明天就是裴家那只胭脂虎出發的日子,高學士特意來給裴觀賀喜。

可看裴觀一臉喪氣模樣, 他又問:“是不是尊夫人又改了主意, 不去省親了?”那不能夠罷,陪著婆母去的,怎麽能說不去就不去。

“不是。”裴觀擺手,“告辭。”

高學士看裴觀疾步出去, 又想, 難道裴探花是挨打挨罵上了癮?

江南小童常手執小鞭, 抽打空竹陀螺玩耍,那陀螺不抽不轉,江南老幼便把這東西叫做“賤骨頭”。

難道裴探花,是個賤骨頭?

裴觀急趕回家,丫頭們正在搬箱籠,戥子吩咐粗使婆子:“把這幾個也全裝上,裏頭都是細軟輕些拿。”

一回頭看見裴觀,戥子趕緊行禮:“少爺回來了。”

這是喊給阿寶聽的,丫頭們紛紛放下手裏的東西,退了出去。

裴觀掀簾進去:“東西都收拾好了?”

阿寶正在給爹寫信,告訴阿爹,下個月的信她不能立時收到,等看過信再給他回信,怕是要到秋天了。

夏天坐船回來,到家再給阿爹回信,等遼陽那邊接到信,可不得到秋天了。

“收拾好了。”

阿寶頭也不擡,筆尖沾墨,一張信紙很快就寫滿了,將寫滿的信紙壓到一邊晾幹墨跡,很快又滿了另一張。

阿寶寫信,裴觀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。

窗外丫頭婆子們來來往往,戥子一面指揮婆子們搬箱,一面核對簽條。

“貼著綠簽子的都是夏天的衣裳,晚些再擡出去,得擺在最外頭,找起來才容易。先把黃簽兒的擡了上船去。”

結香忙完了她手裏的事兒,進院就見戥子一面吩咐事兒,一面伸頭張腦的:“你瞧什麽呢?”

戥子呶呶嘴:“姑爺。”

姑娘姑爺兩人瞧著是和好了,可日子一長,瞞不過貼身侍候的丫頭。結香是從林家一起來的,戥子就只把這事告訴了她。

“兩人還分著床睡呢。”戥子嘆口氣,算算日子還沒到姑娘身上來事兒的時候,再說,原來就算是來事,姑爺也從沒避過呀。

阿寶出嫁之前,紅姨專程請李金蟬教過她們幾個年歲大些的丫頭,要怎麽侍候房裏事,總不能阿寶身邊一個懂這種事的丫頭都沒有。

李金蟬說,有些男人覺得女人來月事不吉利,那幾天都不來挨身。

戥子直皺眉頭,她小時候身子損耗,頭回來月事時疼得躺在床上冒冷汗,已經那麽疼了,還要說這東西不吉利。

就算不吉利,那也不是男人們不吉利!

誰知李金蟬看戥子滿面憤憤,竟輕輕笑了,隱晦言道:“這是好事兒。”

好事兒?戥子不解。

李金蟬是奉命來教幾個丫頭的,看她們一點都不懂,便把話說明白了:“拿這個當由頭正好,那幾日若還要夫妻同房,對女人不好。”

“要是姑爺犯混起勁,你們拼著挨打,也絕不能讓他進姑娘的身。”要是把持不住,男人家沒什麽,受罪的都是女人。

李金蟬素著臉嚴聲說完,看著幾個丫頭:“知道了沒有?”

戥子道:“那倒也用不上咱們,姑娘自己就能收拾了。”姑娘不想讓人近身,就憑姑爺那身板,近不了她身的。

守孝的時候李金蟬那些教導沒用上,等除了服,戥子可仔細留心過。

兩人明明就還在鬧別扭,這都快走了,要是還不和好,一走四五個月,回來要是房裏添了人,阿寶會不會哭鼻子?

戥子反復思量,原來她覺得阿寶不會哭鼻子,她打小到大,挨人欺負是絕不會當著人哭的。

當著人哭,那就跟認輸了一樣。

可這次,戥子有些吃不準,阿寶……會哭罷。

屋中裴觀對阿寶道:“我讓青書跟船,有什麽事你只管吩咐他。路上想吃什麽,少了什麽,不要忍著。”

本來這差事,裴觀是交給松煙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