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活該

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這才兩日, 陳長勝也只打聽到了這些。

月色朗照,裴觀背手而立,面沉如水:“明兒先換一個人守著, 看看究竟是裴長安的外宅, 還是……”還是五叔的外宅。

陳長勝應聲:“是。”

“這幾日家中事忙,他們必不會在外宅露面, 找人打聽打聽, 是哪個行院的, 贖身的人又是誰, 一應開銷跟松煙支取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明兒你得跟在我身邊,露露臉。”陳長勝是他身邊得用的人, 連著幾天不在他跟前,唯恐五叔有了防備。

說完裴觀一擺手:“去歇著罷。”

陳長勝便順著廊道回去外院排屋去。

裴觀一人站在月下,怪不得裴管事明明已經脫了奴籍,還非得回老宅去給祖父守靈。連兒孫請他, 他也不肯回京城來。

他一個人, 要如何左右一個家族。

阿寶枕在軟枕上,等了半晌也不見裴觀進屋來。

她耳朵靈敏,聽見外頭低聲說話,待沒了聲音就知陳長勝已經稟報完了, 但裴觀就是遲遲不進屋來。

阿寶忍不住爬起身, 隔著綠窗紗看裴六郎獨立在月下徘徊。

也不知陳長勝打聽了些什麽,叫他心裏這麽難受。

這麽悶著可不是事兒,喝酒跑馬可是指著老天爺,怒罵一通都好。幹忍著, 非得憋出病來不可。

阿寶一只手托住腮, 隔著綠紗窗看他月下踱步。

耳邊蟲鳴啾啾, 阿寶也已累了一日,看裴觀在眼前這麽晃來晃去的,眼皮緩緩闔上,淺睡入夢。

夢中。

夢中的阿寶已不再是重孝在身,雖還穿著守喪的素服,但看制式,已然過了裴老太爺的七七。

外頭丫頭稟報:“四夫人來了。”

她怎麽會來?

四嬸自上回找阿寶說話,阿寶就算是不得裴三夫人的提點,也不會因為生子秘方就跟四嬸交好。

得了提點,就離這人更遠,每日也只有跟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見一面,客套兩句。

“請。”她既來了,阿寶便不得不應酬她,整整衣裳迎客,又讓結香備下茶點。

裴四夫人笑盈盈進門:“六郎媳婦?我聽說你這些日子有些咳嗽?特意給你送了些枇杷膏來,用這個調溫水對嗓子好。”

“四嬸請坐。”

裴四夫人坐到桌邊,裏外掃過一眼。

因在孝期,裏外都素,桌上鋪設著月白色織銀緞子的引枕條褥,博古架子上的放著寶石盆景,青玉山水雕,一套粉晶的爐瓶三事,左右兩只汝窯的花觚裏插著水晶菊。

這一瞧就是她三嫂貼補兒媳婦的。

裴四夫人看了一圈,沒瞧見她想找的東西:“你這屋子,我還是上回成親的時候才來坐過,倒不曾細看。”

又道:“我們六郎愛讀書,你這屋裏怎麽也不擺幾本?六郎呢?沒送你些?”

“並不曾。”阿寶連字都識的不多,只能念幾句詩三百。

想到這個,阿寶有些黯然,原來阿爹是想著要替她好好找個先生的,可……可出了齊王府的事。

她這輩子,怕也無法念書識字了。

“上回我跟你說生兒子的秘訣,不獨是吃的,喝的,連這屋裏的擺設都有講究,可不能有相沖相克的東西,要有那些,喜神娘娘就不來送子了。”

四夫人嘴裏說得嘴喜鵲似的,除了眼睛看還不夠,還動起手來了。

“你這花瓶得這麽擺。”

戥子眉頭緊皺,就要上前去攔,哪有長輩到小輩房裏這麽翻東翻西的,成什麽樣子了!

阿寶坐在明間的圓桌邊,手指微微一擡,示意戥子別動。

戥子只得忍氣吞聲。

阿寶著看四夫人翻她的屋子,尋常人走動交際,哪有這麽問這麽看的。

一看她的眼神就知,她在找東西。

她在找一件,裴六郎極有可能會交給妻子保管的東西,可阿寶除了名分上,還並不是裴六郎的妻子。

這件東西應當與祖父有關,都過了七七了,四房這是實在找不到,這才想到她房裏來碰碰運氣的。

她與裴觀,一個裏一個外,自祖父去後這一個多月中,連面都少見。

戥子眉頭死皺著,很瞧不上四夫人這作派,等她翻完了,戥子終於上前去:“四嬸子看累了罷,坐下歇歇,喝口茶。”

硬聲硬氣,這裴家人是不是真當她家姑娘好欺負!

裴四夫人沒找著她想找的東西,又聽戥子這麽一句,她瞥了眼戥子,看向阿寶:“六郎媳婦,你這丫頭是叫什麽來著?戥子?”

笑吟吟坐到阿寶身邊:“戥子那就是等子啊,這多不吉利,不如把這丫頭的名字改了,叫個葡萄石榴的,那意頭多好。”

“哪兒有大家出身的姑娘,身邊跟的丫頭叫戥子算盤的。”

“這名字好得很,沒想改。”她四下裏看東看西,阿寶都沒掛下臉,直到她挑戥子的不是,阿寶把臉一放,連笑影都沒了,“四嬸要真是閑得慌了,不如園子裏頭跑一圈,散散力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