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太子

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十月初, 景元帝往南郊大祀天地。

既然要去祭天地、拜祖宗,有些一直壓著不提起來的事,便不能再壓了。

燒宮死去的那一位總要下葬, 究竟是以什麽名分入陵園?朝中吵過一回, 只那一回,景元帝雷霆震怒。

朝中無人敢論這事, 可不論這事, 景元帝又斥禮部失職。

張皇後情知陛下這些日子煩憂, 燒完的宮殿能再建, 這事若不落定,他心裏總橫著根刺。因為這個, 陛下這些日子都宿在前朝,多日未進後宮。

張皇後等到生辰那日,特意著人去請。

景元帝聽見皇後派人來請,還有些詫異, 他在前頭忙時, 皇後是從不打擾他的,至多送些衣食來。

嚴墉躬身道:“娘娘生辰。”

景元帝這才想起來:“日子這麽快?她的生辰怎不好好辦一辦?六司的人呢?這事怎麽竟沒提上來?”

“上半年便提過的,陛下忘了,是娘娘堅辭不肯, 只說辦一場家宴便可, 陛下答應了。”

景元帝恍然想起是有這事兒:“是了,我倒忘了。”想了想又道,“還是該辦一場,這麽簡薄不成樣子。”

先將前朝的事擱下, 到張皇後宮中去。

張皇後已經備下菜肴酒水, 正在宮中等著, 見他來親自迎上去。

景元帝問:“怎麽太子沒來給你賀壽?後宮呢?也沒來賀?”

“早就都賀過了。”張皇後笑吟吟道,“衡兒從來細心,哪裏會忘了這個,他來了兩三回呢,勸我辦場宮宴,我沒點頭,這麽清清凈凈的就很好。”

“交待給他的事都沒辦完,倒有空往你這兒跑。”景元帝挑剔太子,也不是一日兩日,不來要挑剔,來的多了也要挑剔。

“今兒是好日子。”張皇後輕輕拍他一下,意思便是叫他少挑孩子的毛病,拉景元帝坐下:“今歲天冷得倒早,我這兒已經吃暖鍋了子,陛下也用些,暖暖身子。”

景元帝確也許久沒放松吃頓飯,坐到桌前身子一松,先喝碗湯,再涮肉片吃:“這羊肉倒比往年咱們在崇州吃的好。”

張皇後只笑不言,供往京城的羊肉,那自然是最好的。

朝中無人敢論的事,有許多人到她這兒來打聽消息,自己的兒子就是其中之一,借著賀壽送禮來問:“父皇究竟是什麽意思?”

“自然是不認。”不認帝位,只認他是先帝親封過的太子。

張皇後同兒子說話時,只留下貼身宮人,她收起面上笑意,懶懶往後一靠,掃過兒子,告誡他:“你可別去挑這個頭。”

“既知道父皇的意思,為何不能說。”

“這事兒得朝臣上疏,你父皇自己定奪。”

“再者說了,你哥哥還沒來問呢,你急什麽?”張皇後等了很久,等來太子太子妃,兩人一字未提。

看來是請封太子一事,叫太子心生嫌隙,不敢來探她的口風。

進了京城,他身邊的能人倒多起來了。

“不要著急。”張皇後看著兒子,“老實點兒。”

每次都是這句話,齊王聽得耳朵起繭,如今大哥有軍功,二哥是正統嫡出,他進了京城還一無建樹。

這次南郊祭天,父皇也將細務交給了太子,他怎麽能不急。

母後就是過分小心了。

面上應承,回到王府招來幕僚,私下動作。

離祭天地的日子越近,朝中議論聲越多,連國子監都有學生私下議論。

裴觀寫信給幾個學生,讓他們在六部中不要談論此事,不日便有定論了。就怕他們年輕氣盛,妄議此事,別的還罷了,這事就是景元帝心中的一根刺。

陸仲豫私下問裴觀:“不會真以太子禮下葬罷?”

“必然。”就是這個月,該下旨意了。

“當了五年皇帝的太子?”

“慎言。”

“我在你這兒才說的。”

“我是怕你在酒桌上喝多了,秦樓楚館人多耳雜。”裴觀一邊點評學生文章,一邊說道,“你這些日子收斂些罷。”

“我就是想不收斂也不成啊。”他嫡母宋氏自食惡果,寶貝小兒子四處求親不成,但她又另有說辭,都怪二兒子陸仲豫頑劣不堪,這才拖累了弟弟。

“如今我可是口袋空空。”宋氏斷了他在外頭的花銷,花酒是喝不了了。

“你賺得還不夠多?”裴觀也是後來才知道,陸仲豫抽成報虛帳,在行院裏花五兩報十兩。

反正已經擔了汙名,幹脆攢點私房。

這些年也攢了些家底,有錢歸有錢,但還沒辦法置下私產。

裴觀提醒他:“那錢你存著也行,換成金錠也行,可不能去放京債。”京債就是印子錢,這兩年炒得火熱,過兩年陛下會嚴罰放京債的官員,再貪圖利錢也不能入局。

“我知道,再說我那些錢,離要放債還遠遠不足,你當人人都似你這樣有錢?”他一個庶子,平素除了俸祿就是月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