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誥贈

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得了景元帝首肯, 張皇後先請李淑妃,又把榮慶公主請進宮來。

她坐在偏殿榻上,一身素淡宮裝, 笑著對榮慶公主說:“寶華性子活潑, 宮裏的規矩倒拘束了她。把這麽個孩子放在眼前拘著,我跟陛下都不忍心。”

榮慶公主已經知道女兒打了太監宮人的事, 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兒, 先帝在位時她就極受寵愛。等到九哥即位, 依舊對她這個妹妹很是優容。

寶華的郡主, 便是九哥在位是封的。

可她跟她這位二哥,也就是現在的景元帝, 沒那麽多兄妹情分。

知道女兒在宮裏惹事,面上也在笑:“正好,老太太也想她了,接她回家放到老太太身邊去。”

永平侯夫人, 還是有些體面在的。

到榮慶下嫁時, 侯府已經降了等,她更願意別人稱她為榮慶公主,而不是永平伯夫人。

皇後娘娘肯給她這個梯子,榮慶公主自當識趣, 千恩萬謝:“娘娘這是體恤我, 我只寶華這一個女兒,她在宮中兩個月,不瞞娘娘說,在家時常想她呢。”

“這就是你的不是了, 早該告訴我才是, 我可不早早的就把寶華送回家去。”

兩邊說完官話, 榮慶公主便將女兒接回家,等坐上馬車,她往軟枕上一靠,橫了女兒一眼:“你惹得好事!”

皇後哪會在乎個小太監的死活麽?她要是的賢後的名聲。

如今早不比從前了,偏偏從丈夫到女兒都是蠢貨!

丈夫與秦王走得那樣近,方才座上李淑妃一句話都沒說,大家心知肚明,這哪裏是發落寶華,明明就是皇後借陛下的手,在敲打秦王和永平伯府。

寶華眼見自己真要被趕出宮去,這才嚇住了,小臉煞白,再沒有往日驕矜的神氣:“母親,我只是抽了一鞭子……又沒把人打壞……”

榮慶公主氣得胸膛起伏:“抽了一鞭子?你在永嘉的宮裏,打她的宮人?”連李淑妃都無話可說。

一指頭戳在女兒額心,戳得寶華捂住額頭。

“我往日太縱著你了,你舅……”她口中的舅舅,自然是指上一任皇帝,一把火將自己燒死在宮中,到如今了,連謚號棺槨都沒有。

話沒說完,榮慶公主便嘆了一聲。

寶華卻不這麽想,一樣是舅舅,怎麽這個舅舅,便不如那個舅舅疼她呢?

“如今比不得從前,往後你給我安分守己些,要再敢說那些不著調的話,看我怎麽收拾你!”

這說的是女兒在京中四處傳流言的事。

“咱們家,難道還能怕個從四品的馬伕?”寶華沖口而出,又偷偷去看母親的臉色,見母親並無怒色,知道傳話沒什麽。

母親惱她,舅媽打發她,都是因為她打了永嘉的宮人。

“咱們原來都是郡主……”寶華咬著唇,原來她在京城,永嘉只不過在封地,還比不上她呢。

榮慶公主伸手便一巴掌,雖沒用力,卻把寶華打懵了。

“母親!”

“讓馬車走太平巷。”榮慶公主下令。

寶華抽抽噠噠哭了,每回一哭,母親總會依她哄她,可這回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母親也沒哄她一句。

“你要是不怕丟臉,那你就沿著大街哭回去罷。”

寶華咬住牙,好不容易才咽了聲兒,待馬車行到太平巷,榮慶公主讓女兒掀開車簾:“你看看。”

“看什麽?”寶華還自不解。

太平巷中少有人走動,坐在車裏都能聽見馬蹄“噠噠”踩過石路的回聲。

她隔著紗簾看去,就見朱漆大門貼著封條,不過半年不到,紅漆斑駁,階前石縫長滿了荒草。

康王府,她以前常來。

“看清楚了?”榮慶公主坐在車中,瞥了女兒一眼,又收回目光。

寶華似被針紮,撇過頭不忍去看。

“你為什麽辦蠢事說蠢話,我也知道。原來就不能夠,更別提現在。”女兒喜歡前科探花裴觀,榮慶公主自然知道,可裴家從沒那個意思。

本朝當了駙馬郡馬的,那便只能身擔閑職,裴家又怎麽肯讓這麽出息的兒孫白擺著空好看?

寶華抽出帕子擦擦眼淚,她心裏都明白。

可……可裴觀是瞎了眼不成?那許多名門閨秀,姓寧的還能算是性子好,樣貌好,件件都挑不出錯來。

她便是輸,還輸得甘心些。

那馬伕女又算什麽?憑什麽?

想到這個,她又哭起來。

榮慶公主由得女兒去哭,聽著這哭聲,坐在馬車中闔上眼睛。她是先帝最疼愛的公主,也還是一樣,沒能嫁給她最想嫁的人。

陸仲豫把寶華郡主出宮的消息告訴裴觀:“怎麽樣?高興了罷?”

裴觀早就知道了:“我有什麽好高興?”

“她四處去傳林家姑娘不識字,你又一意求娶,豈不是……有些那個……名聲”攀附林家、借板上岸,總之不會是什麽好聽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