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端陽

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阿寶給大妞送了一籃石榴花, 大妞回了她一盒端陽節的五毒餅兒。她雖有一肚子話要問阿寶,但她已經知道了最想知道的。

陸仲豫還沒定親。

沒定親就好,沒定親她就能繼續喜歡他了。

送榴花是什麽意思, 這個問題, 阿寶問過燕草,可燕草說石榴花是吉祥花, 是多子多福的意思。

“榴生百子, 新嫁娘都要穿百子石榴裙, 用百子石榴帳討個好彩頭的。”這些東西, 姨夫人已經吩咐她們慢慢做起來了。

姑娘繡活是不行的,莫說繡什麽石榴百子啦, 鴛鴦戲水的,她連繡片葉子都勉強。

但成親哪能沒有這些,便讓螺兒慢慢做:“一天紮個一百針,一年也能繡完了。”

螺兒接了這種大活, 十分精心, 因姨夫人不光找來了好料子,還給了她賞錢。那份賞錢,戥子看得直眼熱:“我要是會繡這些就好了。”

她還教螺兒攢錢:“你月錢有三百文,吃的喝的穿的都是家裏出, 連零嘴都不用自己花錢, 攢下來的不都是你的,如今又有做這些的賞錢,攢上一年都快抵得上你的身價錢啦!”

當時京中人市興旺,似螺兒這樣手巧的半大丫頭, 八兩身價錢。

“你再多攢幾年, 贖了身再轉成雇傭的。”

螺兒聽她這樣說, 嘆口氣,哪有大家子雇傭丫鬟,都得是家生子才用呢。

戥子卻覺得這路可通,她櫃中有兩只箱子。其中一只是錢匣子,她隔十日就要打開數一數,說了等攢足一箱就倒到帳房去換銀子。

另一只是她百寶箱。

裴家也送了姑娘一小匣子釵頭彩勝,到了端陽節,家家戶戶的女子都要佩戴彩勝。富家用金銀繒綃,貧家用彩紙艾葉。

裴三夫人送的這一匣子彩勝極為精巧。

攢繡的百獸,八寶群花,還有縐紗蜘蛛,阿寶自己挑了兩個,給大妞送兩個,余下的讓丫鬟們分。

戥子得了兩個新絹做的彩勝,她愛不釋手,戴一支,用帕子包起來收一支。

燕草與她玩笑:“什麽好東西就這麽藏,這東西放一年,明歲顏色就不鮮亮了,今天這日子就是要多戴才好,外頭人恨不得滿頭插著,你怎麽就戴一支?”

說著把自己得的兩支也塞給戥子。

戥子俱都仔細包起來,藏在她的百寶箱中。

院中人人都知道戥子的願望,就是能攢下來一車的好東西,將來顧著大車回梁州找親爹娘。

是以姑娘姨夫人多賞她些尺頭小首飾,諸人也並不嫉妒。

燕草沒說明白,阿寶還是來問薛先生。

阿寶擺弄幾下絹紗豆娘,心中迷題未解,等到上課時,便薛先生:“送人榴花是什麽意思?”

薛先生正在教阿寶打棋譜。

這小學生,寫字兒坐不住,打棋譜卻很能坐得定。薛靈芝並不擅棋,圍棋之中諸般巧妙,阿寶要能再琢磨個二三年,便比她要下得好了。

聽她這麽問,耐心道:“是什麽情形,二人又是什麽關系?”

薛先生聽她說完,大概明白了,她看阿寶仰著臉兒看她,嘆口氣,伸手摸摸阿寶的腦袋:“阿寶,往後可別瞎送這些花兒果兒的。”

薛先生向來只叫她大名,林昭。

突然喚她阿寶,阿寶倒有些面紅,知道自己可能是做了不妥當的事。

但她也沒臉紅多久,轉頭便拋過腦後去,只心中記住,下回見著裴老六,她一定得說明白。

“譬如折柳是離別,紅豆是相思,梅蘭松柏竹是君子……”薛先生覺得不能這樣下去,大家族中怎麽交際教給她了,可這些也不能全然不懂,得給她惡補功課才行。

薛先生道:“子曰:小子何莫學夫詩!詩可以興,可以觀,可以怨。邇之事父,遠之事君,更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。”

阿寶沒聽懂,但她上了兩個月的學,知道能叫子的都是大人物,好多話都是子說的。

“咱們先從詩開始學,一天一首短詩,三天一首長詩。”

先從簡單些的開始背,將名篇都說過,她便不會再鬧這種笑話了。

阿寶怔住,怎麽好端端要背詩?

這個裴老六!他是不是故意的!

故意讓先生給她布置功課!

領了一堆功課回院子,坐在書房生悶氣,燕草問:“姑娘今兒不寫功課?”

“寫!”阿寶咬牙切齒,拿筆如拿刀,正想在紙上狠戳幾個窟窿眼解解氣,又舍不得這紙貴,把筆一扔,“我耍套鞭子再寫!”

小院左邊立了千秋架,右邊立著靶子。

阿寶練鞭是先從軟繩開始練起的,一條軟繩,兩頭用紅布包起細黃沙。先學繞身,再學繞頸,等到能圍繞身體畫圈。

才算是入了門。

阿寶先甩個鞭花,先雙手舞,再單手舞,鞭梢遊龍似的擊出去,“啪啪”兩聲打在靶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