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老六

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裴觀與陸仲豫在草場邊談修書的事。

陸仲豫有新消息告訴裴觀:“陛下改完軍制, 要整改輔政機構,國子監不日也要重開了。”追隨舊帝的死硬派該殺的殺,該關的關, 收拾得差不多了, 國家大事還是得有人辦。

此事已傳遍仕林,裴觀自然知道。

“我這兒還有件大家不知道的事。”陸仲豫搖著扇子, 看了眼裴觀, 還想賣個關子讓他猜一猜的。

誰知裴觀已經開口:“陛下要改翰林國史院。”

就在今年春天, 會將翰林國史院分成兩部分, 各司其職。

“這你也已經知道了?”陸仲豫扇子一收,“呵, 你在家修書,不該兩耳不聞窗外事?怎麽你這消息比我的還靈通?”

“豈能當真不聞天下事。”

翰林國史院更多是修史書,並不聽政,更少機會能參政。

改制之後, 國史院還修史。

翰林院則會以舉薦取官聽政, 到再次改制,便在甲科進士中選官。可惜當時裴觀已經是前前探花郎了,沒趕上時機。

他此番修書,一是為了免去人栽贓汙蔑之禍;二是為自己謀舉薦。

“你打聽得這麽清楚, 是想往這條路上走?”陸仲豫一聽就明白, 裴觀想走這條路。

留給舊黨的路不多,京裏活下來的世族大家,有投到太子門下的,也有暗暗與秦王齊王結交的。

京城這盤棋, 又活了。

“我只有這條路可走。”

裴觀大方直言, 他與陸仲豫上輩子是同窗, 也在國子監同舍住過一段日子,但二人相交甚淡。

裴家被人誣陷私印禁書,冒犯天顏時。陸仲豫寫奏折為他辯駁,雖無效用,但裴觀承他的情。

趁機點撥他兩句:“翰林國史分成兩部,國史院修史,翰林卻可近身隨侍。陛下如此改制,是想仿效前朝翰林院的職能。”

國家大事,民生利害,翰林皆能言。

陸仲豫看他一眼:“原來你是這麽想。”

上輩子裴觀便是這麽猜測的,也被他猜對了,可他被攔在了翰林院的大門外。

他是舊帝殿試親點的探花郎。

“你走這路,比我要容易得多。”裴觀說完,就見陸仲豫面露惋惜,光是“探花郎”三字壓在他身上,只怕要壓一輩子。

“也許,過得幾年,陛下……”到現在還沒發先帝的喪呢,不發喪不給廟號,殺了一批又一批舊臣。

只要有人提起此事,陛下便雷霆震怒。

可就是不發喪,就是不給廟號,仿佛沒有上一任皇帝。

裴觀不置一辭。

再過得幾年,陛下也還在算舊帳,哪怕是早就歸附他的臣子,他只想起來,便會問一句“此人竟還在世”。

許是陛下的一句無心之語,卻把那人嚇破了膽,當夜就吊死在家中。

這是條難走,也必須要走的路,不然就似將肥肉置於鬣狗口下。

“你不易。”陸仲豫微嘆,遠目望向草場,他眯眼看了會問,“那,不是你的馬嗎?”

裴觀擡頭看去。

就見阿寶騎在馬上,幃帽飛落,被她一鞭卷起,收回手中。

天高雲淡,草場邊白梨嫩柳。

草場上少女黑馬紅衣,白紗輕揚。

“這……”陸仲豫張著嘴,不由跌足,“管岺人呢?他怎麽竟不在!”管岺是同窗中最擅畫的人,這一幕合該被畫下來!

可陸仲豫接著又說:“那邊那幾個,是……”

“是齊王的姻親。”裴觀已然眉心擰起。

為首那個是齊王妃的親弟弟,齊王的小舅子,後來替齊王廣收美人的,就是他這個小舅子。

此時齊王府還沒有豢養美人的名聲傳出來,但陸仲豫久在京城,舉止輕浮的權貴見過許多,一看那架勢,就知道要不好。

這姑娘與裴觀相熟,要不要上前解圍?

心中剛這麽想,身邊裴觀已經邁腿向前去了。

陸仲豫扇子一收跟在身後,嘴裏還在念:“齊王的姻親你都認識了?你關在書齋中是修出了千裏眼啦?”

那幾個人果然將紅衣姑娘圍在圈中,陸仲豫就見裴觀越走越急,他老夫子樣的人,竟不顧儀態。

那姑娘是裴觀的心上人?

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子!

可沒等他們趕上前,少女已經縱馬破圍,跑得沒影了。

阿寶溜得飛快,奔出草場,回到馬廄,翻身下馬,牽著大黑走到欄邊。

她把馬栓好,又掏出豆餅來喂給大黑吃:“今天跑高興了罷,你要能天天跑,你就是神龍駒!”

跟大黑又蹭又抱,依依不舍,可惜就跑這麽一回。

“林姑娘。”

阿寶一回身就見裴觀束手站在她身後。

被逮了個正著,她剛想吐吐舌頭,又趕緊繃住臉,他沒看見罷?

正準備睜著眼睛說瞎話,陸仲豫上前:“咱們方才看見你了,你被人圍住,裴六急得不得了,就想給你解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