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大妞

阿寶收著裴家一籃玉蘭花,燕草見了就道:“裴家的玉蘭可難求了,我趕緊去找個瓶子,給姑娘插起來罷。”

單插一枝擺在墻邊條案上,又送了一枝給紅姨。

還余下好些呢,阿寶對燕草道:“你也拿一枝。”

那封信是阿寶口述,燕草代寫的。

阿寶本想自己寫,可她的字至多只能算端正,要再誇一句呢,那就是力道足夠。她的腕力,懸腕而書手也一點不抖。

可要說好看,落在紙箋上還真不算好看。

本來嘛,家裏又沒閑錢買筆墨紙,能寫一筆端正的字,就已經是紅姨擠出錢來供她了。

一張紙恁般貴,紅姨在四方小院的墻家給她弄了個黃沙盤,劃沙練字,寫得好了才能再用紙張。

阿寶很不解:“我練鞭子就成了,作甚麽還要寫字兒啊。”

她又不能考秀才。

“得寫!”不能當睜眼瞎!

阿寶本來挺得意的,隔壁人家的姑娘就只學過針線,讓她選拿針還是拿筆,那肯定是拿筆。

筆杆子不比繡花針好捏多了?

待一看見燕草的字兒,她就覺得自己字太粗氣,叫燕草代寫,還像模像樣的付給她代筆錢。

“崇州街上一封信十八文錢,你收多少?”

燕草笑得不行:“成啊,那就十八文,往後若姑娘不要我了,我就到街上擺攤子替人寫信去。”

那一筆讓裴三夫人覺得還能過得去的字兒,就是燕草寫的。

分完花兒還余下好些,燕草想了想道:“不如炸了吃?”

幾個丫環對看一眼,這就既算吃又算玩罷,免得姑娘又嚷嚷要上街。

休沐一過,林大有和韓征都往營裏去了,姑娘又想出門,被姨夫人逮著罵了一頓:“你當還住在王府後街呢?你見著哪家姑娘出門這麽勤?”

可把阿寶悶壞了,原來開門便是街,左鄰右舍住得密,一日裏有許多熱鬧可瞧。

瓦肆戲台,既能聽書,又能看戲,天橋底下還有玩雜耍的,每十日一集市,總能出門逛一逛。

怎麽現在有錢了,當官了,反而沒樂子了。

燕草想盡辦法要哄住她,便道:“咱們院裏也有小廚房,不如自己炸著玩?”

玉蘭花饌極有名,先將花瓣剝下洗凈,再拖蛋液面糊,用麻油煎食。

也可撒上雪花糖,卷上玫瑰細沙,是道春日能待客的體面小食。

“姑娘想不想嘗嘗?味兒著實不錯的。”

阿寶瞧著一碟子花,哼唧了一聲。

她一哼唧,戥子就知道她的意思:“又是雞蛋又是麻油,又是糖粉又是細沙,加了這麽些好東西,味兒哪能差得了喲。”

幾個丫頭上灶,阿寶還想幫著燒柴,被結香趕到一邊去:“姑娘快住手罷!這衣裳還是新的呢,要是燎著了怎麽好?”

可燕草結香和螺兒三個,升個火升了好半天。

最後還是戥子一擼袖子:“我來我來。”兩三下就把火撥起來。

“噼哩叭啦”把一籃花全給炸了。

阿寶先吃了個甜的,咂吧嘴。

戥子拿出辣椒粉,給她灑得均均的,她也只多吃了兩片,問燕草:“論肥膄又比不上肉,論粉甜又比不上糕。”覺得讀書人真怪,明明有肉,非要吃花。

“這……”燕草答不上來。

嚼梅飲酒,本是風雅事,到姑娘這兒,不如一串烤韭菜羊肉。

“曉得了,就是閑的實在沒事兒幹了,就跟我似的。”阿寶一錘定音。

多的送了一碟子給陶英紅,余下的讓丫頭們分了。

阿寶坐在廊下看花兒,坐了才剛一息,她就扭頭問結香:“還有什麽事兒好做?”

這會兒天光還大亮著,她幹點什麽才能挨到掌燈呢?

結香答道:“打絡子,做繡活,或者是讀讀書,彈彈琴,下下棋。”尋常閨秀便是如此的,姑娘又沒嫁人,不用請安不用管家,已是極悠閑了。

針線阿寶也會一些,繡活就不成了,主要是紅姨自個兒也不會繡活,家裏更請不起繡娘教導,她至多就會做個裏衣裏褲。

琴棋書畫嘛,一概不會。

燕草道:“也有遊戲,譬如打雙陸、投壺,或者咱們放放風箏?”

阿寶把腦袋往柱子上一靠,小臉鼓起來:“那京城裏的人,一年也不出一次門嗎?”

“也能出門的,上巳、七夕、重陽,只要是大節,城中人都會到城外登山,元日前後,還能坐畫舫看煙火的。”

阿寶心裏直叫苦,掰著手指頭,上巳節好像沒幾天了。

陶英紅收著一碟子玉蘭花饌,嘗也嘗了,嘗完跟阿寶一樣,可惜東西。

她問她身邊的丫鬟:“這是姑娘做的。”

“自然是姑娘親手做的,專孝敬姨夫人。”丫鬟拍陶英紅馬屁。

陶英紅知道了,這孩子指定是閑出屁來了,盡糟蹋好東西!